打小，天天和牛打交道，对于山麓小乡村而言，耕牛就是家里的很重要的一员。如果没有耕牛，田地里的庄稼没有收成，笨重的货物无法搬运。

父亲爱牛，全村人都知道，两个朝夕相处，关系可不一般。牛在父亲手中很听话，时不时地用头蹭蹭父亲的手臂，像是一个撒娇的孩子。

父亲给耕牛起了个名字，叫”呜么“，只要父亲叫一声，牛总是会回应一句，叫一声，应一句，叫一声，应一句，即便在老远的地方，只要能听到，就会有那熟悉的回应。

别人家的牛用绳牵着，父亲的牛很多时候不用绳，有时，父亲在前面，牛在后面默默地跟着；有时，牛在前面，父亲在后面默默地跟着；有时，一左一右，默默地往前走，不言不语，却极为融洽。

搞笑的是，有一次，父亲去邻居家吃饭，半晌不见回家，家里人很着急，问邻居，邻居说，早回去了，找了半天，结果父亲睡在在牛棚里，因为喝了点酒。

家里的牛棚总是被父亲收拾得妥妥贴贴。

夏天天热时，父亲用水冲了又冲，地面总是凉凉的，干干净净，好像嗅不出什么牛粪味。到了晚上，父亲还会在牛棚一角点上一堆驱蚊虫的草，以保证牛能睡个好觉。

冬天到来，天气寒冷，父亲每天不忘给牛棚加一些干草，把之前垫的草替换掉，牛睡在上面暖暖的。

都说牛是吃草长大的，可家里的牛除了吃草外，父亲还会给耕牛加餐，清晨，父亲早早就煮好稀饭加蔬菜叶子，然后把牛从牛棚里引出来，喂食。

父亲眼睛死死盯着牛吃东西，待牛吃完，摸摸它的肚子，在牛耳边嘟噜了几句，似乎在说，吃饱了吗？味道怎么样？

每一次犁田回来，父亲总是把牛赶到小河边洗澡，用毛刷把牛刷得干干净净，而且，父亲一定会给牛加餐的，偶尔还掺些酒槽之类的，经过父亲的打理，家里的耕牛总是长得格外膘肥，皮毛光亮，小蹄子很健硕，牛尾巴甩起来特别有力。

家里的牛犁田十分带劲，小半天四五亩地不在话下，父亲手头有一根鞭子，但没见过父亲的鞭子落在牛身上，只是做做样子而已。别人家的牛经常遍体鳞伤，主人不高兴时拿牛出气，使劲抽打，看着都心痛，可家里的牛从来没有被打过。

我记得很深的一次，”呜么“在家里后山吃草时，不小心被树枝刮伤了，背上划出了几道不浅的口子。父亲心疼得要命，亲自拿着棉签，就着碘酒给牛消毒，然后给牛上点药膏，不出几天，伤口就愈合了，父亲才放下心来，从那以后，父亲再也没有让牛在后山上吃草了。

还有一次，让我对牛了充满敌意，父亲吩咐我去放牛，我把牛牵到小河边，看到几个小伙伴在河里游泳，我没有忍住性子，脱掉衣服跳进了河里，这一洗就是大半天，晚上回来时，父亲看到牛的肚子还是憋憋的，知道牛肯定没有吃饱，知道我没有好好放牛，硬是把我狠狠地揍了一顿，并且不让我吃饭，把我的饭全部喂了牛。

我气得不行了，心里想，谁才是他儿子呀，难道在父亲心里，我连牛也不如吗？我可真是恨死了它。于是，我就怼了父亲几句。

晚上睡觉时，父亲来到我床边，心平气和地对我说，孩子，你不懂，你知道这牛对我们有多重要吗？它不吃饱，能有力气干活吗？没有它犁田，我们能吃得饱饱的吗？没有它托运，我们家里的谷子能从田里弄回来吗？你要知道，一头牛可顶家里一半多的劳力，所以，我们一定要好好地待他。

我好像懂得了，告诉父亲，今后放牛，一定让牛吃得饱饱的。

尽管后来，农村实行现代化耕作，牛已经失去了耕作的意义，但父亲依然爱牛如命。我想，父亲这种对牛的态度，是人和自然的和谐相处，要明白，凡是有什么的物都是有尊严的，对待物的态度，其实就是对待人和自己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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