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跃斌

过去有句老话，说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这往往被人们认为是溢美之词。我却不以为然。因为在我的生活中，还有因一句话而改变命运的事儿，力量不逊一席话。

我年轻时候喜欢打牌。我也喜欢读书，我也喜欢写作，但无论是读书，还是写作，都没有过半夜的时候，只有打牌，非但能过半夜，而且会通宵达旦。现在看来，当年最大的收获，就是据此写出篇小说，发在《北方文学》上。

后来，就有一次，两个朋友组织牌局，我去找另一位朋友，他连连摇头，说是不去。我问为什么，他说，总输谁还玩啊？我听后嘿然无语。那阵儿，他也仅仅是连输三场，便不想再玩，全然不顾朋友情分，也能磨得开脸皮。而我呢，曾经有连输九场的时候，倘若有人来找，也在所不辞。

从此我不再打牌，除非是逢年过节，跟几个亲戚凑热闹。

再说，我年轻时不注意养生，人界天命，便已呈现老态，脊背微驼，步履沉重，晚上看书，需要戴花镜。

好像是某年春天，我和三妹上街。我走在前面，三妹走在后面，她下意识地说句，我二哥老了。她这话脱口而出，说得很轻，如清风过耳。但在我听来，却如雷贯耳，如醍醐灌顶，鼓荡着我的心灵。因为在那以前，我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老化，或者说没有感觉到自己在变老。

如此，我开始锻炼身体。方式说也简单，就是健步走，并且锲而不舍，持之以恒。如此，二十年之后，时至今日，我仍腰板挺直，精力充沛，登山涉水，鲜少疲倦，无论看书写字，也无需再戴花镜。

由此看来，一句话的力量，真的不可小觑。要之，在我的生命旅行中，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经历，还没有体验过，但因一句话而影响人生的事，却屡有所遇，既有正面的例证，也有反面的例证。

说的是一件少年时的遭遇。

我有位中学同学，当年交往不多，也没有伤着他的事。但毕业以后，每次路遇，他都不跟我说话，哪怕是走到对面，也扭头而过，佯做不见。

这叫我莫名其妙。如此，五十年同学聚会的时候，我通过别的同学探听，始知起因是一句话，当着他的面说的。他牢记在心，耿耿于怀，乃至五十年不跟我交谈。但我到底说了什么话，是在什么情境下说的，时至今日，我也不知道，他也没跟那位同学谈。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现在思想起来，像这样因为一句话，得罪个别人的事，于我也不算个案。

我这个人秉性正直，愿意承担社会责任，好管闲事，敢说敢为，往往为着别人的事，为着社会的事，不惜损伤个人的情面。如此，因为一句话，得罪一个人的事，也时有发生。比较而言，如果这个人是普通百姓，对我个人的影响，或许无足轻重；但这个人如果是顶头上司，偏偏他又不能处事以公，那么，给我造成的伤害，显然是吃不了兜着走。

比如说吧，我曾当面给某位上司挑错，只说了一句话，那初心也无非是为着他好，为着他的利益。岂知他听过之后，却以为我是伤害他的自尊，是贬低他的形象。如是，就因为这句话，他事事压制我，事事排斥我，事事贬低我，为着一己私利，全然不顾社会利益，不顾做官的准则，甚至是做人的规则。

这话说起来有些伤感，但也无可奈何。做个正直的人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