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0日下午，李学武夫妇骑上电动车，来到了距家15公里的新泰市政务服务中心。
他们要帮儿子李林雨了却一桩心愿。22岁的李林雨是武警湖北省总队随州支队的一名战士，3个月前，刚毕业不久的他告诉父亲，自己要用工资还掉读书时欠下的24000元助学贷款。但两天后，他因下水救人不幸牺牲。
“不能拖欠国家的钱。”李学武决定替儿子把贷款还清。当地政府了解情况后，按照相关规定，为他们减免了全额贷款，“不能让烈士父母再受一点委屈。”新泰市行政审批服务局局长刘燕说道。
10月11日上午，当地政府工作人员来到李林雨家办理助学贷款减免业务。 受访者供图
最后的心愿
李林雨曾告诉父母自己的计划。
3个月前，7月10日晚，他给父亲李学武打来电话称，10月份，自己的助学贷款就要到期了，他也能挣钱了，会按时还，不用父母操心。他还打算国庆节回家，给长辈们带些特产。
李学武感觉，儿子突然长大了。他常年在北京务工，孩子和母亲在一起的时间更多，好像也更爱母亲一些，“（儿子）过节给我俩发红包，给妈妈88块，给我66块。”
电话里，李学武叮嘱儿子不要逞强，“我和*也挣钱，学费肯定能还上。”李林雨笑着说，如果钱不够再找他们帮忙。李林雨于2019年6月考入山东威海职业学院定向培养警士班，学费一年8000元，当时，家里并不宽裕，李林雨提出贷款上学。3年来，他一共贷了24000元。2021年12月，李林雨入了伍，来到武警山东省总队某部实习，2022年4月又被分配到武警湖北省总队随州支队某部应急班服役。
李林雨（中）入伍留念。 受访者供图
电话打完两天后，7月12日下午，李林雨跃入驻地附近的水库救人。他奋力地将落水者推往岸边，最终，落水者获救，他则因体力透支沉入水中。7月22日，李林雨被批准为烈士、追授一等功。
儿子离世后，李学武回到新泰，在家陪伴妻子李玲。儿子会跑进她梦里，“是小时候的样子，脖上挂着钥匙，跑回家开门。”她坐在沙发上盯着远处发呆，儿子又出现在她面前，抱着吉他弹着《妈妈的吻》。
10月，天气转凉，10日那天，气温只有8摄氏度。李学武穿上儿子初中时的藏青色夹克，大小刚合适。儿子个子高，不少旧衣服他都能穿。夫妻俩骑上电动车，带着两张银行卡，里面有两人今年攒下的积蓄。
他们要替儿子还贷，“不能亏了国家，这是儿子最后的心愿。”
“剩下的交给我们”
10月10日下午3点多，夫妻两人来到新泰市政务服务中心。据教体局窗口工作人员张聪聪回忆，男人先缓缓开口，“我们孩子今年大学毕业，想看看他的助学贷款还了吗？如果没还，我们想帮他一次性结清。”
大学时的李林雨。 受访者供图
张聪聪询问孩子的姓名、身份证号，依次输入电脑查询。当她听到“李林雨”三个字时，感觉有点耳熟。查询结果显示，“李林雨”是一名烈士。张聪聪这才想起之前看到的新闻，“两人看上去没什么特别之处，又闭口不提‘烈士’二字，我真是一点都没察觉。”
山东省学生资助管理中心2019年发布的一份文件规定，若借款学生离世，应启动还款救助程序，家属可以申请（由政府）代偿全部应还本息。于是，张聪聪告诉夫妇二人，准备相关材料即可申请。
李玲的眼睛湿润了，两人连忙躬身道谢，“他们说话声音不大，但很真诚，能感受到发自内心的谢意。”张聪聪说道。一旁的窗口负责人刘绍元看到这一幕，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动了下”。他“自作主张”地对夫妻俩承诺，“你们不用管了，回家里等电话吧，剩下的交给我们。”
送走二人，刘绍元向新泰市行政审批服务局局长刘燕报告了此事，并提议上门代办，刘燕立刻答应了。在刘燕看来，“让烈士的父母大老远跑来办事”，是她的失职。
10月11日上午，当地政府工作人员来到李林雨家办理助学贷款减免业务。 受访者供图
次日一早，刘绍元和张聪聪就登了门。李学武拿出平时不舍得喝的茉莉花茶来招待。张聪聪记得，李家收拾得干净利落，一张李林雨的肖像剪纸贴在玄关处。她核实了李林雨的死亡证明、身份证等材料，又询问了一些基本信息。
办完手续，李学武感到“心头轻松了一点”。这两日，李玲不再整日坐在沙发上，开始起身，洗衣，扫地，浇花。李学武觉得，有些伤口永远好不了，“但生活总得过，得向前看。”
新京报记者 丛之翔
编辑 彭冲 校对 赵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