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六年日记稿本
吴蓓说,从日记可见,夏承焘所构筑的词学体系,几乎涵盖了现代词学的所有方面,将词的研究领域由唐宋而上及敦煌曲子下及元明清,将研词的视野由中国而远及国外,很多时候,他的想法超前了。比如词学地理学方法,以及近年正大热的社会学统计方法等,在日记中都有了影子。
他的词学框架里,留下很多词学题目、著述计划,现在还没有完成,但他把题目都列在了日记里。吴蓓有时候跟年轻人说,你要做文史,如果不知道要做什么课题,看看夏先生的日记就好了。
除了编辑《日记全编》,路伟同步在做一些老辈学者的未刊稿,很多就来自夏承焘日记的提示。
比如,“庚子五大臣”之一的袁昶日记稿本现藏上海图书馆。但夏承焘在日记里写,上世纪50年代,稿本还在袁家后人手里,并有意捐赠给浙江图书馆,但后来不知怎的去了上海图书馆。后来,路伟就拿着日记做“证据”,由袁家后人出面,无偿地获得了日记稿本的复印件,推动了袁昶未刊稿的出版。
日记里还提到近代一个奇女子叫戴礼,浙江玉环人,一奇她治经学,古代女性很少涉及的领域,她注了两部书,一部是《大戴礼记》,一部是《小戴礼记》(《礼记》),她是班昭式的人物,算得上传统女性的最后一个代表。二奇她是一个清代女遗民,曾经给徐定超写信,责备他不能效忠清朝。路伟对这个身分错位的女性很好奇,顺藤摸瓜,做了文献调查,著作不少,竟有一两百万字,又去了玉环一趟,陆续收齐了她的著作,准备出版。
朋友说,原来你用夏承焘日记来组稿。“我在夏日记里看到了很多未刊稿的线索,有些现在还没追访到,这类未刊稿往往很脆弱,我希望能把它们出版,不但了却前人的身后事,也能推动学术的进步。”
上世纪50年代,夏承焘高血压,日记里量血压的次数很多。各种求医问药,问外国有什么药方可以帮他降血压。
何静源函来,千芝堂寄高血压药片来。
下午五时许胸部不适,服救心二粒,十分钟后恢复。
连日头晕,午饭后往请王惠春量血压,为九十/一百六十,晚饭后来再量则为九十八/一百六十四。淑昭请量亦高至九十/一百三十,此出意外者。
午后往浙江医院量血压一百/一百七十三,吴医师嘱静卧。五时入市。夕与妇八时即就枕,收听《东方红》歌曲。眠尚好。
隋大夫量血压,二百二十/一百一十,开始服降压灵,日三片。
量血压的记载
量完血压,就去看电影,看戏,片单占了多数——
夕重看西班牙片《瞎子带路人》,殊无意兴。
夕与妇看《冰山的来客》电影。九时余与怀小会。
八时往接妇看电影《早春二月》归。
午后听其唱昆曲《游园》。夕散步至吟叵桥,谈至十时。
夕看《七侠五义》于东坡剧院。
1982年,夏承焘于北京团结湖寓所(吴常云摄)
晚年,省身格不再出现了,七十从心所欲而不逾矩。他在北京,活动有限。他爱看电视,以前去朋友家要看到晚上不肯回来,1978年10月10日下午,他和吴无闻到东单,买了一台彩色电视——彩电哦,花了二千九百元。当时是巨款了。
这件事,他还记了两次。8天之后,又写了一次。
〔十月十八日〕晴。哲明来信。下午刘建业来。连夕看彩色电视。前日以二千九百元买得。
之后,每天总要看点电视,好多朋友都到他家看电视。
“夕看《天仙配》”“夕看《白蛇传》,赵燕侠演白素贞,殊忘倦”“每夕看彩色电视,乐此不疲。”
(原标题《70年日记(上)|西湖水干,雷峰塔倒,夏承焘日记里的城市史》。编辑王一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