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生们当然知道什么工作更合适,但总得向生活低头。
连翘毕业于广告专业,本科学历一本专业,2020年应届。毕业的那个春天,疫情绊住了她回学校的路。论文在家仓促完成,归校即毕业。
学校原本安排的春季实习没了。找工作寸步难行。在2020年的昆明,广告专业相关的工作,平均薪资在两千多,单休是常态。
相熟的同学中,只有一个能力最强的,去了地产公司做内容运营相关,专业对口,福利优渥,还有食堂。其他人兜兜转转,最后都在备考,考编或者考研,至今如此。
云南历来是考编大省,98:1的全国考编最高报录比,夫妻考编上百次的数字,都来自于此。
连翘自觉竞争太大,且身上还背着助学贷,索性一心扑在找工作上。她从回校开始面试,可毕业一个月了,仍没有找到月薪三千以上的工作。
她不愿和其他同学一样,靠信用卡拆东补西。权衡之下,火锅店服务员是最好选择。保底月薪4100元,本科学历加持,半年内,每月还额外有1200元的学历补贴。月薪超过5000。
而对彭彭来说,服装店导购的工作,同样算得上生活相对最优解。
她的实习开始于2019年冬天,公司是武汉某教辅机构,实习不久就是疫情。
城市里,车辆越来越少,物资越来越难抢。可隔离在家的彭彭无暇顾忌。每天一睁眼,她面前就摆着无数事:维持纪律,检查笔记,紧盯网课,联系家长买课,一旦有人中途下线,第一时间联系。
凌晨两点睡觉,早上十二点打卡上班,电话不停,日复一日。更糟的是,所有一切被全程直播。部门领导要求全天视频通话,所有工作要在上级注视下进行,直到合上电脑那一刻。
第二个月,彭彭拿到全国销冠,月薪达9千以上。彭彭心里却清楚,高薪是拿命换来的。熬夜导致她生理期失调,体重下降。身体亮红灯后,她不得不离开,专心准备毕业。
可这份武汉的实习,将彭彭的毕业、工作都定在了此处。
疫情原因导致她无法回校。大学毕业合照,她的脑袋是室友帮忙P上的。
彭彭因压力暂离教育行业,去了亲戚家的公司做客服,加上夏季的高温补贴,月薪4000元,工资腰斩。
不得已,彭彭重回教辅机构。在新的公司,她每天教8.5小时的课,课程涵盖小学初中多个年级。8.5小时授课外,还要线上售课、线下摆摊地推。日均工作十几小时,每月休息四天。
前三个月的试用期,工资三千,不缴五险一金。她以为熬过试用期就会好起来,可正式入职后,税前工资也只四千出头,晋升永远没有机会。这份比之前教辅机构更累的工作,工资甚至不如亲戚工资的客服。再后来,教育双减,她不得不离开。
她尝试带货主播,在镜头下半小时,一句话都说不出。她转行新媒体运营,坐在办公室刷手机,复制抖音热门,可工作学不到任何技能。几个月后,公司*,老板因欠薪被告上法庭。
她还做过代运营,工作内容和销售类似,电话打出去,挂断率几乎是100%,很快,她意识到公司的业务可能还存在法律风险。她又要找工作了。
彭彭目之所及的工作,薪资定格在三千到四千,单休,工作有强替代性,不交社保、拖欠工资极为常见。
而这座城市最近一年的全年城镇居民人均消费支出36684元,按月折算,税前月入四千的彭彭只能勉强维生。
她也曾设想过,2020年要是没有留在武汉,会不会是另外一种结果?
可如今,彭彭就在武汉。当积蓄用尽,她不得不再次求职。在商场服装店做导购,底薪可追平普通上班族的工资,比当地的白领工薪资高得多。
导购它不香吗?
《如果我没上大学就好》的帖子,彭彭也曾刷到过。再提及时,彭彭笑出了声。
“这个帖子不适合武汉这个城市。这里大学生很多,工资两三千的遍地都是。”
另一个在当地求职全流传的吐槽是:武汉,工作的尽头是销售。
这座城市的大学生人数常年居中国乃至世界各城市之最,不少毕业生最终流向销售、客服、中介等岗位。这些工作十年前的底薪是三千加,如今大部分依旧如此。
李华毕业于一所双非高校,在武汉始终找不到合适的工作。他想明白了求职逻辑,却又满是困惑:“普通大学生出来了,好像就是两条路,要么去干销售,要么进厂去做流水线,我很多时候都在想,我读十几年书,出来就做这个?那我何必读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