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之贤2022年随笔集《星空山城》之都市生活篇

之十七泡菜坛子

一个星期日，我气定神闲地在厨房做饭，忽然闻到一股酸酸的坛咸水味道。那一刻，我才惊愕地想起，母亲曾在我家留下一坛泡菜。

泡菜坛子放在厨房案板下面，若没有下水道堵塞问题，我从未打开过案板柜门，在家时也几乎不吃泡菜，也就把泡菜坛子遗忘了。我赶紧给坛子边沿加水，还好，坛子里的泡菜没有损坏，这是母亲为我苦心经营的劳动果实啊，不可在我的手里毁坏。

前几年，母亲时不时从老家来重庆，到我家住上一段时日，那坛泡菜就是母亲那时候添置的。其实，母亲住在我家时，她老人家给我家添置过很多东西，高压锅、缝补的毛衣，我都还记得。高压锅用坏了手柄，毛衣我还在继续穿，只是这坛泡菜被我遗忘，忽然间被我想起，难免不想起自己年迈的母亲。

泡菜坛子我本可以清理掉，毕竟我不怎么吃泡菜，但好似看到他，就看到自己的母亲。那是母亲的一番好意，她为我添置的东西，我怎可浪费？她不在身边做个纪念也好。

我家的泡菜坛子不大，深咖啡色，头小肚子大，很是乖巧的样子。母亲买的时候也用心了，知道我家厨房摆放不了大的坛子。坛子长年累月就在案板下面，阴暗潮湿的环境倒是适合泡菜的保存。

我曾经打开过坛子一次，手在里面舀了一圈，掏出来有萝卜、大蒜、红椒之类。这些泡菜单独吃的时候很少，是母亲备着炒菜所用的。我试着吃了一个大蒜，味道还是老样子，说不上什么美味，但就是感觉很特别，也许那是乡下的味道，是母亲的味道罢。
母亲曾说：你现在好像什么都有，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我知道母亲话中的意思，有些话只有我们母子之间懂，且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不知是母亲在我家住的哪一年，她从街上抱回一个泡菜坛子。我本不喜欢做泡菜，看她却一副笑盈盈的样子，好似抱着自己的孙子一般。我说，做泡菜自己吃不了多少，麻烦得很。母亲却说，居家过日子怎少得了泡菜坛子，在坛子里腌一些菜吧，调调自家口味即可。

我的家里，从此有了泡菜，有了一个家专属的味道。母亲回老家后，留下这坛泡菜，她留下的岂止泡菜的味道，还有母亲爱的味道啊。

母亲走后，这坛泡菜我不曾吃过，但我依然舍不得丢弃。因为看到他，闻到他散发出来的味道，我就感觉那是我们一家人二十几年前在老家一起生活的味道。

看看那泡菜坛子，他静静地默守在角落里，在都市喧嚣的日子里，在钢筋混凝土的单元里，守着一坛心的平静、一坛家的和乐，酝酿着古老而纯朴的乡下母亲的味道。2022.03.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