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恩会患阿兹海默症之前的游玩照
“相比爷爷的沉闷,父亲是一个特别爱玩的人,之前每年都会规划好时间,出去玩几次。全国很多地方都有他的朋友,去了甚至都不需要住旅店……”杨洋介绍,自从爷爷患上阿兹海默症之后,父亲杨金彪只得被迫提前五年退休,加上疫情防控越来越严,已经很久没出门了。
“做饭的命。”杨金彪自嘲道。
杨洋在旁边接过话茬:“有时候越爱玩的人,越有人拴着他。”
在杨洋看来,自己受父亲影响比较大,包括对改装车的兴趣也或多或少源于父亲。“他性格比我都开朗,喜欢唱歌,也组织过团队参赛,甚至还参加过第一届农民歌手大奖赛。”杨洋说。
在那次四天三夜的搜寻无果后,不甘放弃的杨金彪也慢慢陷入绝望,“他就那样从监控中消失了。实在没办法的时候,我还找过风水先生。”杨金彪说,当父亲走失的时长超过了风水先生所说的“安全时间点”时,他甚至去了寿衣店,打算买寿衣“冲喜”。
“就想着试一试,有点迷信,但实在没办法了,再怎么说他也是我老爹啊!”在寿衣店,一边拿着寿衣,一边想起医生朋友提到关于阿兹海默症有较高遗传几率的话,杨金彪无奈地默默告诉自己:“我估计傻不了,以后绝不会走到这一步。”
正念叨着,兜里手机响了,是个生号,对方说找到一老头儿,好像就是自己父亲。
家中多了一种难以界定的欢乐
“爷爷,知道这是谁吗?”杨洋牵着自己两岁小儿子的手问杨恩会。杨恩会眯着眼笑了半天,跨越两代人的眼神四目相对。好一会儿,杨恩会嘴里嘀咕出一句:“看着像我们家的。”
一直等待着回答的杨洋稍显失落:“这不就是咱家的孩子吗?您的重孙子!”
爷爷走失的这十来次,杨洋内心里从没有责备过父亲。父亲一人撑起一个家,幸运的是农村院子大,如果是住楼,很有可能会出现比走失更严重的情况。自己从城区搬来一起住,在尽自己一份责任,分担父亲压力同时,也想讨一个“四世同堂”的彩头。
杨恩会手上戴着的黄手环,通过拉开一个类似小抽屉装置的方式,可以将写有姓名、电话、住址的纸条塞入其中。杨洋告诉爷爷,这个黄手环是用药膏泡过的,戴在手上可以缓解胳膊酸痛。“不然会非常抵触,之前定位手环就被他摔坏了。”杨洋解释道。
右手上的黄手环,杨洋谎称“被药膏泡过”
在杨洋的回忆里,自己和爷爷在感情上的交集并不多,虽然小时候被爷爷带过一段时间,但杨恩会给杨洋留下的印象与给父亲杨金彪的无异:是一个特别内向的人。和人聊天的时候不多,但爱去澡堂泡澡。
虽然患上阿兹海默症之后,性格和脾气上都发生了变化,但杨恩会和杨洋记忆中的形象并没有太大出入。“就是这个人本质上没有变化,那些跑到别人菜地大小便、从外边捡垃圾回来的行为,只是这个病症带给爷爷外在上的改变。”杨洋解释说,或者可以说是麻烦。
这一点也可以从父亲那里得到印证,杨金彪经常提及,自己当初距大学分数线只差三、四分,随后在下定决心考警校,并成功进入候选名单后,最终因一些不可抗拒的因素被“刷”了下来。“即便父亲很早就站在人生转折点,但在面临种种困难和委屈时,爷爷却当做无事发生一般,甚至在心理上也很少站到过父亲一边。”杨洋说。
杨金彪后来随叔叔上东北经商,唯一的儿子要出远门,临行前杨洋奶奶万般叮嘱,爷爷杨恩会依旧毫不过问。
“教他用过智能手机,但脾气一上来,无缘无故被摔了好几个。”杨洋尝试过将爷爷从记忆的沼泽唤醒,但照顾与陪伴爷爷多年,父亲无疑比自己更了解爷爷杨恩会,在父亲眼中,直到痴呆前夕,爷爷从来没有改变过,也没有做过改变的尝试。
还有一点爷俩都深有体会,那就是自从杨恩会患上老年痴呆症后,四世同堂的家中,出乎意料地因为杨恩会多了几分难以界定的欢乐。
“经常弄的你哭笑不得。”杨洋解释说,爷爷时常没来头地自己在那犯嘀咕,他们也听不清在说什么。有次杨洋上前去问杨恩会到底在念叨什么,“爷爷说他刚刚在外边遇见谁谁谁了。”杨洋转述道:“但他说的那些名字,要么我没听说过,要么人家都去世好几年了,听的我都瘆得慌。”
时间再回到杨恩会走失四天三夜后,被找到的那个下午。激动之余,杨洋有些伤心地问杨恩会都去了哪里,经历了什么?80岁高龄的杨恩会眼神可怜巴巴,却又突然回想起什么来,转过头磕磕巴巴告诉杨洋:“我到马驹桥看见有人搭戏台子唱豫剧,停下来听了一会儿,人家戏老板还说认识我,请我吃了一顿饭……”
“马驹桥现在哪还有什么唱豫剧的戏台子啊?”听杨洋这么一说,旁边的杨金彪也哈哈乐了起来。
文/北青社区报 张驰
编辑/赵亚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