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至深夜，经过天佑房门的珊珊，见屋内还亮着烛光，便轻轻推门走了进去。

天佑正坐于桌前，一身霸贵之气，只是一向自信的眉宇间此时却盛满了无奈。

珊珊坐到天佑的身轻轻唤了声：天佑哥。

天佑眉眼微抬，淡淡笑道：都这么晚了，你还没休息?

珊珊提起茶盏，帮天佑斟满了一杯茶，淡淡道：本来是想休息了，又看天佑哥屋里还亮着光，便过来看看。

“是吗？”天佑只是敷衍地开了下口，便又不再说话。

珊珊见她眉宇紧皱，便云淡风轻地问道：天佑哥想怎么处置常伯候?

闻言，天佑神情倏沉：此事并无证据与常伯候有关，如何处置?

珊珊不置可否说道：怎么能说无证据，只是被毁了而已，况且。。。

见珊珊欲言又止，天佑便拢眉问道：况且什么？

珊珊凝眸望着天佑，沉声道：我先前在腾飞阁听过一个故事，天佑哥要不要听听?

天佑微微点头，朗声道：说来听听。

珊珊起身，望着窗外被层层乌云覆住的繁星，微叹口气，将池洪在木屋与她讲的事一字不漏地说给天佑听。

让她颇为意外的是，当她讲完当年发生的事时，天佑并没有像她意料中的震惊与愤怒，而是一如既往地淡定与平静。

看着天佑神情无波的天佑，珊珊也已经明白了，这件事他的天佑哥已经知晓。

“天佑哥，是不是已经决定不再追查所有的事？”

天佑微愣，抬眸望着她秀美的容颜，恍惚间觉得有些看不清她。良久，他复缓缓吐言：珊珊，你可知你说的事牵扯到楚历王，一旦追查下去，不仅我要担起这不孝的罪名 ，还有损皇家颜面，甚至整个楚国的声誉，我是想查而不能查，不敢查。

珊珊嘴角微抽，沉吟道：难道皇家的颜面，楚国的声誉 ，就真的比是非曲直更为重要吗？

天佑眉目一拢，语调不疾：不管重不重要， 总之，时机不对 ，我不能因此乱了大局。

珊珊神情一滞，终是划出一抹苦笑，她一直都知道，他是司马玉龙，是国主，他兼顾的是整个天下，不是一个人或者几个人，或许，哪天，为了这个天下的大局，他会放弃或者牺牲某些东西 ，某些人，这就是一个帝王的不得已，也是他身边人的悲哀。

将她的沮丧纳入眼底，天佑一勾嘴角，换了话题：出了这些事 ，对常宇勋的打击很大，你该去安慰安慰他。

珊珊不看他，轻声答道：去过了，只是他这个人一向沉默寡言，更爱将所有的事藏在心底，也安慰不上几句。

天佑点首说道：性格使然，也是，有些事还是得靠他自己想通。

“那天佑哥有打算如何处置林俊?”

天佑看了看她，缓缓答道：依照楚国律法，发配边疆。

“那池傲寒呢？”珊珊挺直了背 ，慎而问道。

天佑顿了一下，随即直勾勾的盯着她，略扬嘴角：那依珊珊姑娘，我该如何处置他?

珊珊唇瓣翕动，却说不出话来。良久，她眉目一定，说道：他对自己做过的错事早已悔恨不已，况且他的所做所为顶多也是助纣为虐，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天佑哥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天佑挑眉：哦！如何改过自新?

珊珊不疾不徐地说道：若能留他一命，他便剃度出家为僧，为那些被他害死的魂魄超度，为他阿翁和自己的罪孽赎罪。

天佑沉思了片刻，郁郁说道：他的这般遭遇也是因我们皇家而起，那就。。。

“天佑哥这是答应了?”珊珊快一步抢了天佑的话问道。

天佑点头，微笑道：既是你求的情，我哪敢不允?

珊珊昂首紧盯住他，心头涌起一股难明的滋味：那谢谢天佑哥了，天色不早了，你早点休息，我先回房了。

行至门口，却又停住了，缓缓转过身来，欲言又止。

“还有话要说。”天佑看着他，轻声说道。

珊珊鼓足了勇气，低声道：天佑哥，你变了。。

闻言，天佑的身子一僵，眸中闪过一阵厉色，稍瞬即逝。

只见他慢慢起身，负手向她踱去，口吻一如眼神温柔却又是铿锵有力：珊珊，我要是不变，我如何安邦治国，如何济世安民，又如何护你一世安好！

“可是。。。”，珊珊还想狡辩什么，却被天佑下了逐客令：天色一晚，早点回房休息吧！​​​

月转画阑角，倾洒如珠。兰芝闺房，香灯半卷。

珊珊褰起锦帐，抚平了床铺，却觉得一点睡意都没有，心里也堵得慌，便拾起软榻上的一件披裳，顺而迈着莲步走出门外。

不知不觉来到一座名为飞华亭的凉亭内，因是深夜，这里宁谧如昔，廊下的木芙蓉大朵大朵的盛开着，满园妍丽，消减了瑟瑟秋意。

倏地，苑里冒出一抹，紧接着传来一阵浑浊的唤声：珊珊。。。

珊珊抬眸望去，笑了笑说道：赵羽哥。。。

赵羽踱步到亭内，在她对面的石椅坐下，蹙眉到：这么晚了，还没睡？

珊珊一叹，说道：有些事想不通，睡不着。

赵羽并未出言，静待着她继续说下去。

珊珊撇撇唇，继续说道：小时候，我阿翁经常跟我说，人间是非自会有公道，好人会有褒奖，恶人自然也会有严惩，可如今看来，这道理，也只适用于权高位重的人。

赵羽顿了顿，问道：你是想说，常旬做了这么多坏事，应该得到严惩。

珊珊微抿殷唇，韵声说道：难道不应该吗？

赵羽无奈地笑笑，眺目望向远处，幽幽说道：珊珊，你该知道，公子有他的难处。

珊珊微微点首，喃喃道：我知道，此事与楚历皇有关，加上常旬位高权重，倘若彻底追查下去，损的不仅仅是皇家的颜面，可能稍微不慎，动的是整个楚国的根基，只是，我这心里就是很堵，就是有个坎过不去。

从一开始与他相遇，她就知道他凌于上位，就算他的心里有她，就算他在默默地地为她盘算一切，娶她为妻，封她为后，可是这一切是否会发生变数，她是无可遇见的，也许真的有一天，他会像这次一样，为了天下，为了大局，放弃她也不一定。

赵羽凝目看她，似乎在猜测她的心思。

良久，他缓缓开口道：你心中的坎是，其实就是怕有一天公子会离开你!

珊珊柳眉浅扬，逸出丝丝黠笑，大方承认道：倒是被赵羽哥说中了。

赵羽不以为然地一笑，说道：公子一向对什么都可以不在乎，唯独对感情，他特别珍惜。你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让他倾注全部感情的女子，我敢保证，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舍弃你，更不会让你离开他身边半步。

珊珊皱眉，微睐双眸，轻笑道：赵羽哥的意思是，就算哪一天，我自己累了，想走了，也逃不得吗？

赵羽起了身，微沉双眸，肃声请求道：珊珊，能不能答应我，无论如何，你都别离开公子，好吗？

望着赵羽一脸期待的神情，珊珊不禁点了点头，说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