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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见自己家很多小菜(梦见自己家里好几样蔬菜)

来源:原点资讯(www.yd166.com)时间:2022-11-14 14:15:41作者:YD166手机阅读>>

第94章

刘宝泉躺在床上哼哼,新认的徒弟小路子心疼师傅,一边给他扶起来喂水,一边哄孩子一样劝他:“师傅,咱不难过,不可惜,啊,那茶叶又不是咱们的,管人家是怎么喝呢?主子爷屋里的茶哪样不贵重?李主子是主子爷的心头肉,别说只是两罐茶叶,以前那成山的布料子,宝石、珍珠都是整匣整匣的给。”

刘宝泉捂住心口,一脸难受劲。

小路子还在絮叨:“主子们身边好东西多了,您就是让他们使那五十大板一斤的粗茶,人家还没地找去呢!”

刘宝泉难得发起了小孩子脾气,翻过去还拿被子蒙住头。

小路子眼珠子一转,转头用力说起了苏培盛:“唉,师傅您是不知道!您这一歇了,苏大总管可是得意了!他今天还特地来膳房转了一圈呢!”

他见刘宝泉动了一下,赶紧凑过去小声说:“他还说师傅你这一躺下,什么时候起来就不知道了。还跟那姓屠的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刘宝泉已经快缓过来了,小路子又加了一击狠的:“苏培盛让那姓屠的做拌面,今天侍候咱们主子爷的午膳呢!”

“姥姥!!”刘宝泉腾得一下就从床上弹起来了,跳到地上大骂:“那*猪的也会做拌面?别笑死我了!就他那身猪臊味!摸过的碗主子爷都不稀罕用!”

小路子心道人家屠大师傅您老人家没来前是专门侍候四爷的灶的,谁知道您一来,也不知怎么就得了主子爷的心了。屠大师傅都被您挤得从天字号灶间出去混地字号灶间了,您这还不足呢,还骂人家*猪的,人家不就姓不怎么雅吗?

不过他是刘宝泉这边的人,心里怎么想不要紧,人是要跟他师傅站一块的,立刻拿着衣服侍候他师傅穿上,嘴上不停道:“那是!那拌面还是师傅您的绝活呢!他做出来的能看吗?”

刘宝泉可不这么想,拌面也没什么秘方在里面,不过是借着李主子的缘份在四爷跟前挂了号。屠涛那小子看两眼就能摸出个七八成来,就是味他没试过,大概不敢贸然下手。不过他也侍候过四爷的膳,估计能摸出个七八成来?

这么一样,他可不敢耽搁了。什么茶叶,反正不是他家的,他也没闻见过味儿,李主子想用来怎么喝都行。他可惜个鸟啊?

打起精神,刘宝泉出屋就直奔膳房灶间。在天字号灶间里一晃眼没瞧见屠涛的影子,想他也不敢趁他不在跑这里做面,转头进了地字号灶间来,就见门口守着屠涛的小徒弟。

小徒弟一见他腿就软,一个千就险些给他跪下,可怜巴巴的陪笑道:“刘爷爷……”这都是我师傅*不关我的事啊!

刘宝泉一摆手,他嗖得往旁边一让,谁知刘宝泉不进去,而是巴门框上看。屠涛的小徒弟侧脸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到。他娘肯定忘了给他生眼睛了。

门缝里,屠涛正站在长桌前,面前摆着几十个小料碟,他正严肃的一个个尝味。

嘿嘿嘿,果然是不知道怎么调料汁了。

刘宝泉才懒得跟他在这里墨迹,回到天字号灶间,打发小路子去看有没有现成饧好的面,他也摆出有秘方很神秘的架势偷偷调料汁——其实很简单,四爷就是喜欢蒜汁,必须要新蒜。再放点上好的酱油调香就行。余下的都是小道了。

小路子很快从做饽饽和其他面点的师傅那里抢来了饧好的面团子,按面的软硬程度制成宽窄粗细不一的各种面条,全都下出来端到刘宝泉跟前:“师傅您看,用哪种面?”

刘宝泉挨个挑出一根尝尝,点了一个道:“就这个,下两斤的量。”

小路子以为自己听错了:“……师傅你是说下两碗的量吧?”咱们主子爷的饭量会不会略大?

刘宝泉瞪了他一眼:“废什么话!还不快去!”

把小路子撵走,刘宝泉赶着挑出两块肥瘦合适的猪五花切薄片,然后起锅,倒油,下葱姜蒜炒香,加辣椒和花椒熬好的红油酱,把五花肉薄片放进锅里炒到半熟,加高汤熬到起胶,汁收到一半就差不多了。

灶间里弥漫着浓浓的肉香。

小路子下着面条不停咽口水,脖子都伸长了半截。

别看刘宝泉做了一锅,却只盛出来小小一盅。等面下好,摆好两个提盒,他拿给小路子说:“别说你师傅不疼你,送到书房去。记得,从几个阿哥那边走。”

小路子不解的出去,走了一路一直闻到馋人的肉香味,他低头一看,原来一个提盒没盖严,他站住左右张望想盖上提盒,就见前面两个小阿哥刚好从书房里出来。

小路子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弘昐牵着弟弟正打算去找阿玛一块用午膳,两人都饿得两眼放光。三阿哥还在说:“哥哥,我想去额娘那里。”

额娘那里有好吃的。

弘昐咽着口水说:“咱们下午再去,中午跟阿玛一起吃。”要是阿玛去找额娘吃就好了,咱们也能跟过去。

一阵小风吹来,三阿哥迅速闻到了很熟悉的香味!他拽着弘昐就往这边走:“送膳的太监来了!”

弘昐当哥哥还是撑得住的,拉住弟弟放慢脚步,就见前面有个小太监正跪着,他身边就是两个提盒。其中一个提盒里冒出在额娘那里常吃的香辣五花肉酱的味!

弘昐没忍住深深的嗅了一口,淡淡道:“起吧。赶紧干你的差事去吧。”

小路子迅速把盖子盖好,提着提盒快速闪人了。

等他走了,三阿哥小声问弘昐:“哥哥,这太监是不是故意让香味出来的?”

弘昐摇摇头:“难说……咱们一会儿过去就知道了。”

两兄弟的脚步还是加快了几分,阿玛教过他们,下面的奴才会用各种方式来巴结他们,做为主子要淡然平静,只需要在了解他们的来意后区分是不是自己需要的,有用的就留下,没用的就先放着。

奴才们一次没成,下回就会学得更聪明来找他们了。

这小太监是不是故意让香味漏出来不要紧,重要的是他们都饿了!这小太监来的是时候!

弘昐和三阿哥都觉得小太监还算机灵,虽然手段落了下乘,有算计主子的嫌疑。不过没关系,这次不理他,下回他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四爷正在等着他们,见他们进来,先不忙着叫苏培盛摆膳,而是先考考他们上午先生都讲了什么。

角房里,苏培盛面前一字排开四个提盒。两个是屠涛进上的,两个是小路子刚送来的。

苏培盛咬牙,刘宝泉这老混蛋!小路子跟两位阿哥前后脚来,他还能不知道?肯定是路上就遇上阿哥们了。

张德胜询问的看着他,这四个提盒送哪两个上去?全提上去就等着挨骂吧,四爷肯定会说他们浪费的。

苏培盛叹了口气,把屠涛的那两个提盒给张德胜:“拿到我的屋里去,一会儿咱们师徒俩把它用了吧。”

张德胜接过来,不解道:“师傅,您就不打开看看?万一屠师傅也做得不错呢?”

苏培盛笑道:“小德胜,师傅教你个乖:这屠涛做成什么样不重要,他就是拿萝卜做出御膳来,还是没用。”

最后一句苏培盛还是吞回去了,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重要的是主子爷想吃哪一样的啊。

刘宝泉的提盒一打开,弘昐和三阿哥就闻到传来的香味了,两兄弟顿时背得更快了。四爷发觉了,心中暗笑,装作没发现儿子们的小心思。

他们俩个蹦豆似的背完师傅上午教的书,然后双眼星星一样闪着期待的看四爷。

四爷放下书,严肃道:“背得不错。”然后顿了一下,说:“苏培盛,摆膳吧。”

弘昐还没露出‘好饿好饿能吃饭了好开心’,三阿哥就兴奋的蹦了一下。蹦完就反应过来,害怕的看四爷。

弘昐也被弟弟的表现吓住了,赶紧把他往身后拉,迎着四爷的目光清了清喉咙道:“都是弘昐没有教好弟弟。

在书房里,四爷一直是严父,警告的盯了三阿哥一眼,把小家伙看得瞬间低落了。在府里怎么放肆都行,出去可不能这么干。要从小教成习惯,君子慎独,就算一人独处也不能失态。

不过,他带着两个儿子去堂屋时,还是轻轻摸了下三阿哥的小脑袋。

三阿哥马上恢复了过来。

弘昐偷笑,阿玛也舍不得训斥弟弟嘛。

四爷自己用膳时不喜欢摆一桌子菜,每人面前五个盘子一只碗就够了。

弘昐与三阿哥在东小院也吃惯了李薇的家常菜,七大碟八大碗那是过年。

照四爷这样有小菜,有热菜,有汤菜,有面点已经很正式了。

苏培盛领着人把饭菜摆好,等他们三人上座后,侍膳太监上前。四爷也是让从现在就习惯被人侍候着用膳,免得等大了到宫里适应不过来。

素素养孩子太不讲究了。

四爷就见过刚刚会坐的二格格被素素教着自己用小银勺吃饭,别管把饭甩得连墙上都是她也不在意,还不停的鼓励拍手喊吃得好棒!宝贝会用勺子了!

不过三个孩子养下来,他也认同素素教出来的孩子从小都很独立。不过懂事后还是要让孩子明白身份差别的。

由侍膳太监拌好面,先由他们吃第一碗,然后再重新拌给主子们吃。

弘昐在这里住了几年已经习惯了,三阿哥是刚来,每回侍膳太监先拌先吃时,他都惊奇的看着他们。不过看阿玛和哥哥都很自然,他也装得很自然。

回去后问额娘,额娘说:“他们干得活儿就是比咱们先吃一口。”

三阿哥惊讶道:“还有这么好的活儿啊?那给咱们做衣服,也有人负责先穿一遍吗?”

“这个就真没有了。”李薇心里憋着笑,严肃认真的回答儿子可爱的问题。怎么弘昐小时候没这么问过呢?那孩子真是太早熟了。

弘昐看到弟弟又是先看侍膳太监,然后才想起来装做若无其事,就想起他当年看到侍膳太监时问阿玛:“阿玛,他们为什么要先吃一口?”

四爷:“哦,因为饭太香了。”严肃脸讲笑话太好玩了,他见素素这么蒙过二格格,一直很想自己试试。

弘昐:“原来如此啊!”这些太监胆子好大!阿玛好宽容啊!

想起当年,他过了一年多才发现当时阿玛是在骗他。从那以后,弘昐就觉得不管阿玛的脸看起来多严肃,他都很疼他们。

刘宝泉做的香辣五花肉酱被弘昐和三阿哥热烈捧场,不过因为他们年纪还小,所以只许吃一次,而且只能放一勺。

三阿哥见第二碗,侍膳太监不但面放少一半,而且给他加的是黄瓜炒鸡蛋,虽然也很好吃啦,鸡蛋炒得嫩嫩的,黄瓜脆香脆香的,但拌面怎么能没有肉酱?简直就像少了一大味一样!

他快速干掉第二碗面,对侍膳太监说:“给我米饭。”

桌上的菜有黄瓜炒鸡蛋,冬爪炖排骨,香菇炒青菜,咸水鸭和白切鸡,用额娘的话说,这就是吃米饭的菜。要不是看在肉酱的份上,他才不要吃拌面。

侍膳的太监为难的看向四爷,搁宫里这个年龄的小主子吃了第二碗,嬷嬷就会收走膳桌告诫他主子这顿吃得有些多了,小主子再要,顶多一个时辰后给两块点心。

四爷看了侍膳太监一眼,微微点头。

就算这样,三阿哥拿到碗时,看到里面只堪堪盖住碗底的两口米,怨念的看着侍膳太监。

侍膳太监躲着小主子的目光,心道不是咱们不给你吃,是你太小只能吃这么多。就是四爷答应了,奴才也不敢给你多盛啊。

三阿哥珍惜的把两口米吃完,照额娘教的‘要是饭不够吃,就多嚼一会儿,这样就能吃饱了’。他认真的一口嚼了三十下,转头看哥哥,见哥哥也是一样,兄弟俩对视一眼,心有戚戚焉。

四爷看着这哥俩,豪爽的扒完最后一口,把碗给侍膳太监:“再来一碗。”

弘昐与三阿哥羡慕的看过去,眼珠子盯着那冒尖一碗拌面都快拔不出来了。

四爷满足的沐浴在儿子们羡慕的目光中继续吃面。

第95章

下午歇过晌,四爷带着这小哥俩上校场拉弓跑马。虽然地方小跑不开,但他坚持家里的男孩都要从小照顾一匹马。

怎么驯马,怎么侍候马,连怎么给马看些急病都要会。三阿哥的马是匹棕黑色的蒙古马,是百岔沟的供马。三阿哥听说这马善跑,最会走山路,在四爷这里听了一肚子马经后回去给他额娘炫耀。

他还很甜蜜的烦恼给他的爱马起个什么名?

李薇不负责任的道:“叫羚羊好了,羚羊最会跑了。”

别看三阿哥才三岁,他也知道‘羊’是被吃的,这回他没被骗住,很谴责的看了坏额娘一眼,小手拍着炕桌道:“我决定叫它山豹!”

豹子是吃羊的,而且蒙古的山豹可厉害了,听说皮毛都是白色的,叫雪豹。

坏额娘只好为了哄小儿子许愿替他亲手做个皮搭子,就是挂在马背上可以放些米啊饼啊水啊药啊的链搭。

等晚上四爷过来就看到李薇辛苦的在做针线活,面前还摆着一张画好的图纸。他拿起来看看,上面画的是一个两头带穗子的长格子,然后旁边全是标注。

他坐下喝着茶,看身边素素把要镶的珠子、分好的丝线、准备结穗子的丝绳都一样样摆在桌子上,好像不这样她就不知道怎么做似的。

他看稀罕似的看了一晚上,第二天回到书房,看到摆腰刀的架子下垫着的那块方巾。

这还是素素刚进阿哥所那年送他的生辰礼,尺长的方巾,单镶边就有三层。外面一细圈黑的,中间一圈红宽点的,里面再一细圈蓝的,然后才是她的绣图:一匹抬起前蹄的奔马。

当时收到这份礼物时,四爷是真觉得……绣得太难看了!可毕竟是小格格给的礼物,不好随便扔了,他拿回来为难半天,最后决定垫在腰刀架子的下面,这样就不用看见图了,还能用上,多好。

他把腰刀小心翼翼的取下,再把刀架挪开,下面还是垫着那张方巾,再看一遍……他忍不住还是想摇头。素素在家肯定没好好练针线,这绣得马身死板板,一点也不活。倒是马眼绣得还好,她聪明的在眼瞳处留了白,显得马眼有神,衬着这马也多了三分活气。

而且那边外的三条镶边,肯定是绣不出大的,又嫌只送绣马的那一块太小拿不出手,才镶了三道边。

这倒是个糊弄差事的好办法。

苏培盛看四爷一大早的进书房就却取腰刀,完了盯着垫刀架的那块方巾看……那东西有什么好看的?

不等他继续回忆这方巾是什么时候摆在那里的,四爷转身吩咐道:“让他们打扫时小心些,别碰坏了东西。”

苏培盛赶紧答应着。

等侍候着四爷出门,他锁上书房的门还在想那块方巾的来路。好些年了,四爷用的东西都是有数的,书房里的器物都是四爷亲自布置的,连糊窗户的纱都是四爷发话,他还真是一时想不起来那块方巾是哪年哪月进来的。

反正四爷刚才吩咐的肯定不是那腰刀和刀架,重点的是那块方巾。

做奴才的要明白主子每一个吩咐的本意,不然办错差事失宠是小,掉脑袋是大。他从小净身入宫,见过不少稀里糊涂送命的人。太监不值钱,每天宫门口都有偷偷净身想入宫的人在揣着银子求人。

他见过那些人,死都不想掉到他们中间去。

他虽然是太监,可也想做人上人!就跟那梁九功似的,外头谁敢小瞧他一分?

九月十三,皇上回京。

百官迎出八十里,跪迎皇上御驾。

直郡王等人倒是也想去表表孝心,但他们不比这些官们。事先这群兄弟难得碰了个头,一起递了折子到御前请旨允许他们跟百官一块去接皇上。

皇上回的很快,说不忍劳动他们,很快就能见面。让他们好好留在京里,他进宫后会宣儿子们觐见。

接了皇上的信,不大的屋子里一片寂静,可里面坐得满满当当的,从直郡王到十四阿哥都在。一群人坐在官员觐见前候旨的空屋子里,连进来上茶的小太监都要学螃蟹横着进横着出。

直郡王扣下折子,笑道:“皇阿玛都这么说了,咱们哥几个回吧。”说完他就站起来,再也不多说一句的往外走,转眼就走的不见影了。

余下的十四阿哥是最小的,他左右望望这群哥哥们,不相信道:“咱们真不去啊?”

四爷嫌他多话,瞪了他一眼。怎么着,你想质疑圣旨?

十四阿哥想瞪回来,又顾忌这是他亲哥,要给他留面,只好忿忿的坐下来。

八爷温和的笑笑,出来抹了个稀泥:“毕竟是皇阿玛的意思……”

十四也不是真不知道这是皇上发话了,有台阶迅速下,也不说话了。

三爷刚才一直在喝茶,这时放下端了半天的茶碗,笑眯眯的扫了眼下面的弟弟们,道:“那大家都没意见了吧?咱们回吧?”

要你在这里充大哥!

十四先翻了个白眼,九爷直接冷笑,还想站起来,被八爷别了下给拉回到椅子上。

三爷想当哥哥被弟弟损了面子,想发火吧又没这习惯,他当文人惯了,年纪渐大更看不起莽夫的举止,要是真在这里跟弟弟们吵起来,老九和老十四倒是不怕丢人,他怕啊。让人说某年月日,一群小太监在外面听到三爷和两个弟弟吵起来了?

丢死人好不好?

可他没台阶下,不发火就太面了,只好拿眼神冲四爷和五爷求救。

五爷爱莫能助,刚才不给他面子的有他的同胞九弟。两人亲兄弟,他不可能帮个外人去压老九的面子,哪怕老九做得不对。

见老五躲开他的视线,三爷只好去看四爷,目光里全是‘你就真这么不仗义把你三哥撩在这儿啊?’。

四爷心道你刚才多那句嘴干什么?

但也开口了,说:“三哥说的是。”

这话干巴巴的,却真是救了三爷。于是三爷笑道:“那哥哥就先走一步了,老四你也快点啊。”然后蹿了。

剩下五爷和七爷也走了,八爷是和九爷、十爷一起走的。四爷走到外头,却见十四气冲冲的站在树荫下等他,没等他问怎么了,十四就道:“五哥都不开口,你可真是老三的好弟弟!”

四爷虎了脸:“没规矩!”

十四本来就觉得刚才被四爷扫了面子,没见老五都没拆老九的台吗?都是当哥的,人家都知道跟弟弟站一边,护着弟弟,自己家这个怎么就没护着他呢?出来还要训他!

十四也不敢真跟四爷当面吵,他落地的时候,四爷都十岁了,他还包尿布呢,他都有侍寝的宫女了。

打小十四虽然也算得皇上的宠,可皇上来得少,他懂事起就拿四爷当半个阿玛看的。可虽然心里老想着亲近他,却又觉得别扭,于是就总是在四爷面前使性子,想别别这个哥哥。

四爷又不爱哄人,见他就沉着脸当哥哥,认为他不尊兄长后更是没一点好脸。

后来他觉得这个四哥看不起额娘,一下子反挺起来,好啊你!你敢看不起额娘!

一是心疼额娘,二是算是抓住四爷的短处。他自觉就能跟四爷平起平坐了,见面总想做点什么让四爷别老拿眼尾扫他,跟他还是小孩子似的。

这时又挨训了,十四气得脸都红了,他都娶福晋了,也开府了,都是大人了,这四哥还是看不起他!

四爷就站在那里,论个头,十四还高那么一咪咪。可四爷背着一只手,另一手把玩着大拇指上的扳指,像是在等十四看他敢怎么办一样。

十四向前蹦蹦又缩回去,憋半天只敢嘲笑道:“就你还戴扳指?拉弓还比不上我呢!牛什么啊?”最后一句说得极小声。

可四爷还是听到了。他眉毛一立,十四撒丫子跑了。

留下四爷站在原地运了半天气。

比皇上的御驾先到一步的是发回的已批复的奏折,赈灾的事等回来再谈,皇上先发还的是减免明年税赋的各地名单。

四爷也拿到了提要,只是这个他现在已经不关心了。所谓的免赋税只是说着好听而已,事实上各地官府不会少收一分,相反会加重徭役。为免耕丁外流,只要一遭灾,各地先*不是赈灾,而是查人口记壮丁,所有的男丁满十五都要记上。

就算是家人报病说死了也要见到尸体坟头,听说有些乡里还会挖坟看里面是不是真有尸体,这种缺德丧良心的事都是由各地无家无地的流氓来干,他们为了有口饭吃也顾不上会不会遭报应了。

御驾里,康熙正在看百官递上来的接驾的名单。他戴着老花镜,御帐里还点着十支大蜡烛,还有铜镜用来反光。但就算在这么亮的地方,他还看不了一会儿,眼就开始花了,眼前的字全都重影。

他眯细眼睛凑近又坚持了会儿,仍然看不清。

他握紧奏折,手在发抖。有那么一瞬间,他想把手里这本奏折扔出去。

可闭目深呼吸几下后,康熙还是平静下来了。他放下奏折,取下眼镜,眼前是金黄的一片,但无论远近,在他眼里都是一片模糊。

梁九功守在帐外,皇上在里面咳了声,他立刻进去,刻意比以前站得离皇上更近些。

康熙道:“叫周世传来。”

周世传是江南孙家送来的民间大夫,他最擅长的是眼疾。之前康熙感觉眼部不适,时有重影,飞蚊,还畏光,就算是冬天清晨的太阳都能刺得眼睛流泪。

康熙不动声色,却以密旨要江南的曹、李、孙三家寻善眼疾的大夫。

周传世很快到了,进来后只安静的跪下磕了个头,起身来到康熙右侧,打开随身的牛皮包,取出银针给皇上刺穴。

他的手极稳,一会儿就下了十几针。

周传世给康熙治病时从不许人看,连一个给他捧牛皮包的小太监也没有,就算他开了什么药方,也是回到他的住处后,再告诉侍候他的小太监,连一张纸都不能留下。

两刻后,周传世取下银针,正要退下,康熙叫住他道:“周先生。”

周传世立刻跪下,头紧紧贴着地毡:“草民在。”扎针时的气定神闲全不见了,只是一瞬间他就变得脸色惨白,额头上全是冷汗。

虽然经过治疗后,康熙的眼睛好些了,但也看不清远在几步外周传世的神色如何。

周传世当惯医生,说话时已经习惯了带给病人信心的语气,好像经他口里说出来的话就是特别可信。

康熙没发现他在紧张,慢慢道:“依先生看,朕的眼睛有复原的一天吗?”

周传世瞬间哑巴了。他被李家找上时,是李家假借一失明老妇的名义让他治,治出起色后直接把他绑走了。连邻居都不知道他现在居然是在皇上身边。

他也猜到,不管治好治不好,皇上不想让人知道他有病的事,很可能日后他就是个死,说不定死了连个坟都不会有。听说京里有化人厂,把人烧成灰的。

周传世是个人,他怕死。此时皇上的话他不能不答,可如何答就是个问题。

他不敢迟疑,道:“回万岁,草民曾为一位九旬老翁治过眼睛,他的病情与万岁一般无二。草民在那个村子里留了两年,将老翁治好后才离开的。”

康熙对周传世的医术还是有信心的,在他的眼睛还好的时候,李家送来的折子上写得很清楚,周传世治过的病人是口耳相传。

但他还是要试探这人一下,就问道:“哦?是吗?那治了两年后,那老翁的眼睛如何了?”

周传世道:“那老翁无儿无女,仅有一群羊,靠养羊过活。草民离开时,老翁已经能再去放羊了。”

其实差别很大,那老翁是眼中有障,视物不清。他花了两年为他减轻了障,没了眼障老翁的眼睛就跟常人一样。何况乡野人,一辈子都没见过一本书,从会走出门就是连绵的山野。跟皇上这般日日手不释卷,年过五十仍每日要读书、写字、批折子是完全不同的。

皇上的眼睛只会越来越糟。

但周传世不敢实说,只能先拖两年再说。

康熙不知内情,老翁的事李家的折子上也有写过,寥寥数语,不及亲耳听周传世说得更让他高兴。

他难得温言道:“周先生请起吧。”

唤来梁九功送走他,康熙走到书桌前,拿出一个毫不起眼的红漆方匣,打开小巧的祥云状铜锁,从里面取出一本折子,压在手下叫人去请太子。

太子来得很快,他进帐后见康熙坐在桌后,就跪下磕头。

康熙是从服色认出太子的,道:“近前来。”

太子走近,站在书桌左侧,并小心没有挡住烛光。

康熙望着这个已经长大的儿子,深深的叹了口气。叫他来之前,他本来想警告他一番,曹家送来的密折中说了他从几年前就开始向曹家勒索江南赋税的事。

曹玺递上的折子先是请罪,然后就道如果只是一些小钱,他当奴才的孝敬主子也就罢了,不敢来离间天家父子之情。只是太子所索越来越巨大,他一人有罪是小,涉及赋税实在是不敢隐瞒,只好具折上禀。

随折子一同递上的是数年来太子一次次向曹家要银子的数额和日期。

康熙心算很好,太子数年来已经索取了数百万银两。他身居内宫,吃穿都由内务府供应,他要这么多银子干什么?

太子……要反他这个皇阿玛吗?

康熙知道这件事后,连着做了好几晚的恶梦。狠不能立刻把这个没人伦的孽障拿下。可太子身份贵重,国之副君。要拿太子,非十恶大罪不可。但一旦宣布太子有不孝、谋逆等大罪,国家必然会动荡不安。

这几年朝廷刚刚安定下来,他也实在不想再起波澜。

何况,他的眼睛也有问题,在没有治好眼睛之前,不宜与太子面对面冲突。而且,太子如果真有谋划,绝非一日之功。他若贸然惊动了他,反而可能会让他突然动手。

有心算无心,康熙不想赌。他要做,就像*鳌拜,废三藩一样,必要谋定后动,万无一失。

事到临头,康熙把原来准备好的话全吞回去了。

他温言道:“快坐下,咱们爷俩说说话。”

梁九功进来侍候,替皇上和太子添了三四回的茶,皇上才道:“今天也晚了,你也回去歇着吧。”

太子躬身道:“儿臣告退。”

皇上看着太子慢慢退出的身影,脸上的笑也在慢慢收起。梁九功在旁边看着,不免心惊胆战。

第96章

红烛高烧,李薇僵硬的坐在榻上。一边还站着四个宫女和一个大嬷嬷。屋里只有烛花啪啪爆响的声音。

今天是她的新婚之夜。

……其实只是四阿哥来睡新小老婆的日子。

李薇被五个人盯着,动一下这五人的目光刷的就一齐扫过来了,让她坐在这里越来越注意在家时嬷嬷教的仪态。要坐得规则,双膝并拢,还要略侧身扭腰,显得身段美,还要时刻记着把脸露向门口,让主子一进门就能看到你的脸。

尼玛她在家里刚练这个姿势时,险些把自己扭成九曲十八弯!就是她练过瑜伽的腰也撑不住啊,好歹也在家里苏了十几年的,没有空间加持嫁给四阿哥真的大丈夫?

求空间……有空间水就成……

李薇内牛满面。

现在不是流行群穿吗?来个会开店卖空间东西的穿越姐妹吧!她一定会带着银子去扫货的!

但事实证明人的潜力无穷。

没空间她也撑过来了,现在还练得不错。至少这么着从下午坐到天黑都没事。

肚子里饿了……来的这个大嬷嬷说晚上四阿哥会需要她的侍候,所以不给吃晚饭,只让她吃了几块点心,连水都不能多喝。

大嬷嬷很严肃认真的说:“格格侍候咱们阿哥爷时,不能到时再喊尿急吧?”

四个宫女都被说羞了脸,李薇配合的也低下头,心道:怎么不能说?憋狠了姐也敢说!

可是这坐到天都黑了,著名的四阿哥还没来啊。

李薇的脸一直冲着门,预备一见四阿哥的影子就起身,用最美的面貌来招待他。

……她脸都快僵了好不好?温柔微笑这个技能不是长久技能好不?它也需要冷却啊。

李薇正眼神放空想像四阿哥到底是像吴彦祖(哦耶!)还是像郑伊建(他不长痘的时候还是很帅的),以前貌似看过说满清一家都是矮子,康熙不到一米五(世界观被刷新),但以前看过的某本台言说,满人算混血(这个理论哪里来的?),所以个个一米八高。

她决定相信台言,至少比较美好。要真是一米五……

臣妾做不到啊……

在她发呆的时候,大嬷嬷已经出去遛了一圈了,回来通知她:“阿哥爷已经歇了,可能不会来了。”

刚才在门外,大嬷嬷叫住侍候四阿哥的小太监苏培盛,苏小总管苦着脸说:“嬷嬷,今天阿哥爷在校场拉了一百下弓,回来膳都没用多少就歇了,哪还记得什么新格格?”

李薇毕竟在走神呢,所以反应略慢了一拍,等她反应过来,大嬷嬷已经说完‘请格格先歇息吧,您的好日子在后头呢’已经告退了。

像大嬷嬷这种等级的奴才,人家要告退是不需要她这个小格格点头同意滴。

他不来了!

喜大普奔!

李薇整个人都亮了!尼玛谁愿意随随便便就陪人上床!就是四阿哥也不行!在没看到脸之前姐不同意!

回神就发现四位宫女都在小心翼翼的铺床,打水,侍候她睡觉。

干嘛都这么……跟踩地雷似的?

一个长脸白皮肤姑娘过来,李薇认了一阵才道:“玉瓶?”对了,她身材好,远看像细颈瓶子她才给她起这个名的。

玉瓶姑娘担忧的看着她,安慰道:“格格别担心,阿哥爷明个儿肯定会来。您也累了一天了,这就歇了吧?”

李薇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被当成‘怨妇’了,只好囧囧有神的被人侍候着洗漱,换睡衣。然后其他宫女都退下了,只有玉瓶留下给她——通头。

牛角的梳子一下下梳得好舒服,真是统治阶级的享受啊。

以后每天睡前都有这待遇吗?还是今天看她倒霉安慰她的?

通完一百下,玉瓶服侍她上床,要拉床帐时问她:“格格还有什么吩咐?”

李薇:“呵呵……有点心吗?”好饿……

玉瓶拿来的点心是红豆沙馅的酥皮点心,一吃就知道馅里拌了猪油,炸点心的也是猪油。那叫一个香啊!

她就着壶里的温茶把一盘六个点心全吃了才算能安心碎觉觉去~

第二天,四阿哥一早起来就见屋里侍候的人里多了一个大嬷嬷。苏培盛像个小可怜一样缩在一旁。

大嬷嬷严肃认真的侍候他洗漱梳头穿衣服用早膳,四阿哥撑住阿哥的面子,心里却在想最近有什么事做得不对了?

到他去上书房前,大嬷嬷尽职尽责的送到门外,道:“阿哥爷好好读书,昨天院子里来了一个新格格,姓李。今天回来就让她侍候您用膳吧。”

四阿哥冷淡的嗯了声,快步走了。出了院子踢了苏培盛一脚:“怎么不知道提醒爷一声?”

苏培盛哎哟着挨了一脚,道:“奴才是看爷累得慌,那新格格既然进了咱们院子,爷您什么时候去看她不一样嘛。哪有为了她为难您的道理?”不动声色的黑了大嬷嬷一下。

四阿哥却道:“她来了,你家爷就是让她端杯茶也算过了正路,这不明不白的不恶心人吗?”

苏培盛嘿嘿笑赔罪不敢再多说。

李薇这边正睡得香呢,玉瓶跑进来拿井水摆过的手巾给她抹了几把脸把她弄醒了,她迷茫道:“干嘛……”看窗户,天还黑着好不好!

玉瓶才顾不上,把她拖起来就穿衣服梳头,小声道:“大嬷嬷一会儿用过早膳要来找您呢。”

李薇:“……她来干嘛啊?”

大嬷嬷当然是来送她上四阿哥的床滴,没上就不算完成任务。

这天又是被拘了一整天,按时辰还换了两次衣服。一次是中午,一次是晚上。中午穿柳绿,晚上穿桃红,连妆带头都要重新弄。

……侍候人真是太难了。

终于,今天晚上四阿哥真来了。

李薇心情复杂的上前,跪完起身走近一瞧……好年轻的男孩纸。

不过撸过晚膳后,被压在床上时,她心里大骂卧了个大擦!长得这么纯洁阳光,怎么这个这么熟练!!这不科学!

一晚过去,李薇深感初体验完整的不科学。不是说初体验都应该找不到门吗?当然这位爷可能见过的门要车栽斗量……?

反正他很熟练,然后她的体验……也很那啥……

至少……

李薇瞄向四阿哥水润粉红的唇瓣,亲亲起来很舒服。

四阿哥辛苦劳累了一天一夜,早上才算看清这位新格格长什么样子,嗯,她在冲我笑?

喝了口粥,他面前的小碟子里伸来一双筷子,嗯?她给他挟了个龙眼小包子。

李薇只是一时冲动,她真的只是暂时想跟昨晚才那个过的男……朋友(?)亲近一下,可挟完整个桌子都安静下来。头顶上大嬷嬷的目光早就冲她扫过来了。

嘤嘤嘤……是不是需要先试个毒?

李薇刚要起身跪下请罪,就见对面的四阿哥挟起小包子慢慢的吃了。

李薇(感动):他好体贴!

四阿哥(高兴):好久没吃龙眼包子了!

两人告别时,李薇想他要是再来也没关系的,亲亲也是不错的,其他可以忍耐。

而且他好帅……

四阿哥想,要是常来,说不定能常常吃到龙眼包子和其他东西?这个格格不知道口味如何啊。

第97章

天还没亮,四爷就悄悄起来了,特意到了东侧间才叫玉瓶等人进来侍候。

一屋子人都轻手轻脚的,小心不吵醒还在睡的李薇。

吐了漱口水,四爷轻声嘱咐玉瓶道:“跟你们主子说一声,爷今天要进宫,晚上可能会回来得晚些。叫她领着弘昐和三阿哥用膳,看着他们写大字,不必特意等爷了。”

玉瓶福了下应道:“是。”

回到书房,四爷才叫膳来用,一边吃着,一边叫苏培盛:“去外头看看,其他府里的走了没有?”

今天皇上进城,他们这些当儿子的不能去郊迎,但也要一大早的进宫候见。

四爷不敢喝粥,候见时想方便就糟了,倒是素素折腾出来的肉夹膜他吃着不错,膳房今天也上了,他吃了三个后感觉能撑一上午不成问题的。就算这样,小荷包里也放了几片熏肉,防着要是一口气等到晚上不至于饿一天。

出门时,苏培盛说没在这条路上看到其他几位兄弟。

四爷想着今天大概赶了个早集,结果走出不到二十丈,老八从后面撵上来了。

听见又轻又快的蹄音,四爷就拉住马回头望,他们兄弟的马都是上驷院御马监出来的,都是一批蒙古供马的种,这蹄音一听就知道是自家兄弟。

兄弟两个撞一对面,拱手为礼。

八爷先笑:“四哥。”

四爷微笑点头,一夹马腹道:“走吧。”

寂寞的长街上只有两个蹄音在回响,八爷的马落后四爷一个马头的距离。兄弟两人一路无话可说,但四爷也不觉得尴尬,不说话挺自在,没话找话才叫人烦。

到了宫门口,那里直郡王和三爷已经到了,两人都是刚刚下马。小太监正要把马牵走,看到又来了两位爷,三爷笑道:“先站一站,等着把你家四爷和八爷的马一块牵走吧,也少省得你再多跑一趟。”

小太监连忙道:“多谢三爷体恤小的们。”然后心里苦哈哈的继续等,今天他是运气不好才被兄弟们推出来给几位爷牵马。今天皇上回来不要阿哥们去接,他们是早就知道了,猜着阿哥们心情可能不会太好,说不定就要拿他们撒撒气。

幸好,四爷和八爷过来也没有多话,把马缰给他后分别给直郡王和三贝勒见礼,然后这兄弟四个就肃一肃衣帽就进去了。小太监松了好大一口气,赶紧牵着马跑了。

梁宽是康熙十年进宫的小太监,熬到今年刚刚成了一枚副总管,底下人也开始管他喊爷爷了。只是今天他需要好好的当一天的孙子。

提铃的唱过第三遍天下太平他就起来了,换上新衣新靴子,头发昨天也特意通过,还用了上好的刨花水,脑后一根黑辫子编进了假发,垂在背上显得极外精神。

今天皇上回宫,以他的位份是没资格上去磕头的。只是皇上有恩旨不叫郡王贝勒他们多跑一趟,让他们进宫候见。所以梁宽今天就是准备来侍候这群爷的。

他倒是不乐意,可这事由不得他做主啊。

收拾好自己,他就到今天专给这群爷们候见的殿来了,打开殿门通风透气,再带上小太监们仔细的重新检查一遍,从花盆里的花有没有黄叶子,到一桌一椅。一切齐备,他又到茶房去,负责提水煮茶的小太监哆嗦着问他:“爷爷,就备了五种茶,还有两样陈的,这能成吗?”

梁宽皱眉道:“不这样能怎么样啊?现在内务府不好进了,以前凌总管在时还好说话,现在换上去这个可真是铁面,爷爷跟他嘴皮子都快磨破了,说是侍候今天来的直郡王和诸贝勒的,他死活不给,非说没这个规矩。”

宫里各处配发东西都是有数的,茶盐糖奶这类算高级货,不是一般二般的主子都不配使。他们这个小地方,连个主子都没有,平常也就侍候来候见的各路大臣,虽然有阿哥主子偶尔也来,但一般诸王贝勒都是坐一会儿,茶也喝不了两口里面就叫进了。

所以这里根本没有备什么好茶好点心。

但今天这群爷们可是要在这里等一天的。

梁宽想到也是犯愁,但茶叶他可变不出来,只好问小太监:“水怎么样?”

小太监连忙道:“都备好了。”一边指向旁边摆着的一个半人高的瓮。瓮是密封的,上面还有黄纸封。这是玉泉山水,是梁宽求爷爷告奶奶舍了老脸求来的。

没好茶,有好水也算他尽力了。

梁宽在心里默念了半篇经文,心道皇天菩萨在上,小的今天真是尽力侍候的,要是主子们有什么不舒坦的,看在小的尽心的份上,从轻发落小的吧。

直郡王等一行四人进来时,梁宽早早的就守在殿门外,一看到就紧上前几步跪下请安。只有直郡王路过他时随意摆手叫他起来,其他几位贝勒爷连眼尾都不扫他一下的。

梁宽提着心,果然没叫去郊迎这几位爷的心情都不好。

战战兢兢的送上了茶,渐渐其他的贝勒阿哥们也都到齐了。梁宽看着一殿的大小主子都端着茶碗喝,怕他们哪个嚷出来是陈茶,或是不爱喝要点别的茶,那他可犯愁了。

殿里寂静无声,阴凉的得很。殿外却艳阳高照,直郡王叹了句:“好天气,皇阿玛一定高兴。”

皇上回宫要是乌云遮日就晦气了。他们在宫里长大,全都记得逢到过节过年或一些好日子,钦天监就必须算出好日子好时辰,到时必须天上无云,阳光明媚。康熙三十六年皇上亲征时,直郡王就记得大军开拔前天上的云彩一直没散,最后连一旁观礼的大臣都紧张起来。

他们就一直等到云彩散开才能出发,当时直郡王还听到大臣堆里那些酸孺赞扬的声音,什么果然皇上亲征是吉兆云云。

打了三年没抓到葛尔丹可真够是‘吉兆’的。

想到这里,直郡王以杯掩面,噗的笑了出来。殿中没人说话,个个都在修闭口禅,他这一笑算是把弟弟们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

直郡王也察觉失态,清了清喉咙,假装喝茶。

十四蠢蠢欲动的想说句什么来刺刺直郡王,被四爷紧紧盯着给吓回去。可他打消念头却不忿,小声嘀咕了句:“有什么了不起。”

坐在他旁边的十爷好笑的看了他一眼。

一路等到过午,四爷出去假托方便,偷偷吃了两片熏肉。回来却听到殿里突然热闹起来了,难道皇上叫进了?不对,皇上还没到宫门呢。

结果被一群兄弟围着的人正是十三。

他能陪着皇上去南巡,一群兄弟都嫉妒得很。不管有没有看穿皇上背后的用意,反正个个都在打趣十三。只有十四是真心嫉妒,拉着十三不停的道:“让我瞧瞧我的十三哥,陪着皇阿玛出去好像连个子都长高了啊!”

四爷听十四说得不像话,太丢人,挤过去瞪了他一眼,可乍一看十三,惊讶的发现十四说得并不错,十三看着是长高了。但定睛再一打量,发现他不是长高了,而是看着成熟沉稳了,人也瘦了些。

十三进来后就没多说话,除了向各位哥哥见礼,然后就是被打趣的时候只是笑。

十四被四爷瞪得火气冲天,但也后悔刚才说得太露骨,气呼呼的回去坐下,也不理十三了。

直郡王从刚才就一直打量十三的神色,见他看起来并无伴驾的骄傲与意气风发,反而像被赶进陷阱的狼一样。

他再左右一望众兄弟,老三盯着十三一脸兴味,老四却只是站在外面一脸平淡,老五和老七都是说了两句就回座了,老八倒是把好哥哥架子摆得十足。见老八把十三按坐下,再叫人来倒茶,直郡王才垂下眼帘。

兄弟们都大了啊。

十三身心俱疲,坐下捧着茶连灌三碗。能从御驾里先回来就让他松了好大一口气,再过几天他都考虑要不要装病了。

刚缓过气,三爷就慢悠悠问了句:“十三,你是跟太子爷一块回来的?”

十三一下子就被问住了,殿里的哥哥们都把目光投向他。半晌,十三才平静的说:“弟弟不知。”

只有他知道,他的手指冰凉,已经连茶碗都快端不住了。

皇上没事,太子没事,他这个看客反而被吓得夜夜不能安枕。十三苦笑,他甚至都不能理解皇上干嘛叫他来防备太子?为什么不找前头几个哥哥?

可他也能明白,他年纪小,身上没有爵位,能压制太子也只是因为皇上站在他背后。等皇上不用他,他就掉下来,对现在的局势不会有影响。如果换成别的哥哥,哪怕是九哥和十哥中的一个,局势就会向八哥那里倾斜。

皇上肯定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局面。

见十三嘴紧,其他人也都不再理他。直到黄昏,皇上已经回宫,却一直没有叫他们去见一见的意思。

殿中的阿哥们早就站起来在殿里散步,或几人坐在一处闲聊。直郡王站在殿门口,看着夕阳西下。

太阳渐渐没入地平线,殿中点了上灯。

直郡王掏出怀表,道:“我看今天皇阿玛是没空见咱们了。都回吧。”说完不等太监来传话就直接走了。

一殿的人都面面相觑,九爷道:“那咱们也走?”

八爷拉了他一下,摇摇头。

没太监来传话说皇上确实不见他们了,谁都不敢走。十四羡慕的看着潇洒的直郡王,再转头看看走都不敢走的四爷,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十三像个石像木偶一样坐在椅子上,眼神空茫,好像身边的人说话他都听不到。

又等了一刻,才终于有小太监来说:“万岁爷道今天晚了,明天再叫诸王贝勒们进来说话。”

一群人站起来听完皇上的口喻,等小太监走了,三爷突然蹦出来一句:“白等了一天。”

没人接话,就是八爷冲他客气的笑笑。

出了宫,却在宫门处看到了直郡王的马。三爷、四爷几个都站住了,三爷叫来牵马的小太监问:“郡王爷呢?”

小太监回道:“郡王爷出来了叫奴才牵马,来了个乾清宫的太监把郡王爷又喊回去了。”

三爷笑着对四爷说:“看来皇阿玛不是没空见人,是没空见咱们。”

四爷装没听见,拱拱手道:“三哥,弟弟先回了。”

候见的侧殿里,梁宽和茶房的小太监都松了口气。小太监道:“这群爷的舌头往日多尖叫,喝金咽玉都嫌不好,今天都没喝出来这茶不对。”

梁宽笑道:“水好,茶也不差,就是去年的嘛,喝起来也一样。”

小太监半懂半不懂的点头。

梁宽心道,只怕是今天给他们喝马尿都未必能喝出不对来。

回府的路上,四爷把马赶的飞快,虽然顾忌着还不到净街不能跑起来,但身边跟着的随从们也跑得快断气。

这简直就是钝刀子*猪。

四爷替自己和兄弟们委屈的想。

这话还是跟素素学的。那天她和孩子们在看书,说起庖丁解牛,弘昐他们不理解这个最多算是*牛*得熟练,为什么周围的人都看呆了?还有人专门写文来赞美他?

素素就道:“你想像一下有人拿钝刀*猪,再看庖丁就理解了。”

虽然弘昐他们也没见过*猪,但就连二格格都有好几把随身的小腰刀,刀刃锋利,吹毛可断。素素让人去膳房借一把很久没磨的刀拿来给他们试刃。

弘昐两把刀都试过后才点头道:“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四爷想起素素和孩子们,一天的郁闷沉重散去了不少。

回到府里,他没回书房直接去了东小院。刚进去就见素素的屋里有好几个人影,走近就听到二格格正跟弘昐笑着说:“这下好,出去我就说我多了一个妹妹。”

四爷听不明白,弘昐接下去道:“那也不只是我,还有老三呢,要说你是多了两个妹妹。”

这是在说什么?

不让外面的人通报,四爷直接进屋去,打头就看到素素和三个孩子全都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

看到他,素素起身道:“爷。”

二格格:“阿玛。”

弘昐和三阿哥:“阿玛。”三阿哥行了礼就走过来拉住他,“阿玛,你用膳了吗?”不等他答就接着说,“额娘给你留了煮玉米。”

四爷摸摸三阿哥的小脑袋,问素素:“哪儿来的玉米?”就算膳房有,只怕也不敢给他们做。素素喜欢吃新鲜的东西,可她没吃过玉米,不会主动要的。

李薇见他还穿着外头的衣服,没回书房就过来了?扭头叫玉瓶去拿衣服给他换,一边道:“我舅舅来看我,留在门房的。”

觉尔察氏走之前告诫过两个哥哥不能去找李薇,她可是知道这两人是什么人。但她前脚走,两个兄弟就撒欢了。以前就总有人求他们给四贝勒府递话,有觉尔察氏看着,他们也没那个胆子。

今天两人结伴来了,想送金送银都不稀罕,不如送点这些贵人肯定没吃过的,就把家里一袋留种的老玉米给扛来了。但谁知四爷不在家,门房怎么肯把外男放进来?就是侧福晋的亲爹都不行,何况亲舅舅?

两人只好留下玉米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李薇拿到玉米,见都老了就想让膳房给弄成玉米花来吃,把舅舅来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可这里毕竟不是李家,爆玉米花要占一个锅,动静大不好办。但她又实在是想吃,就让人煮了一锅。刘宝泉看到老玉米都泛愁了,又蒸又煮又拌蜜拌糖拌奶的,总算弄得能吃了。

二格格他们几个是真没尝过,还以为玉米就是这么有嚼头的,个个吃得很香,三阿哥就记住了,见四爷回来怕他吃不到,特意提醒他额娘这里有好吃的。

李薇推四爷去换衣服,让孩子们都先回去。二格格落后一步担心的对她说:“额娘,我看阿玛好像不太开心,你小心点。”

李薇无奈道:“别胡说,这种事哪里是该你担心的?让你跟别的府里的堂姐妹玩是想让你开心些,这都听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回来?赶紧走,回去别绣花了,练练字就睡吧。”

弘昐也发现四爷心情不好了,但他倒不是像二格格一样担心阿玛欺负额娘,而是嘱咐李薇:“额娘,今天阿玛心情不好,您多看着点。”三阿哥在一旁听不懂也说,“让他多吃点好吃的。”

“我知道了,快回前头去吧。”李薇挨个摸毛,送走这群小操心的,回头四爷已经换好衣服出来了。

他笑道:“跟孩子们说什么呢?”说着坐下泡脚。

李薇过去给他解辫子通头,一边轻轻抱怨道:“额尔赫是担心你欺负我,弘昐是担心我照顾不好你……”

四爷闭着眼睛笑起来,浑身都放松下来,几乎是整个人瘫在榻上。侍候他泡脚的玉盏更加小心翼翼,泡完擦干净端着盆出去,屋里的人一下子全走光了。

他往里面躺了躺,拍拍身边道:“过来陪陪我。”

李薇坐到榻上,继续说二格格:“不知道她跟其他府里的女孩在一起都说什么,现在连这种事都开始担心了。”

四爷睁开眼睛长长的叹了口气:“孩子长大了,想的就多了。”

他想起了兄弟们,今天从直郡王到十四,个个都有自己的心思。他听到素素在说:“也是,既然她都大了,要不要专门给她说说这里面的事呢?免得走偏了路。”

他好笑道:“你想跟额尔赫说什么?”就她嫁给他后什么心都没操过的样子,能教给女儿什么?

李薇却很严肃的说:“必须要说的,有些事不能做,有些事必须能看清。她要日后嫁人,面对的可是完全陌生的一家人,人家是亲的,她是生的,进去不聪明点怎么活啊?”

她自己嫁人就嫁得心惊胆战,虽然有四爷的宠爱和三个孩子,可她却不敢说自己这些年过得幸福美满。二格格比她命好,身份高,可有时身处高位问题却更多。

四爷见她认真,就附和道:“你说的对,既然她都已经对这些事好奇了,还是应该好好教导一番。”

话音刚落,就见素素拉着他的手轻轻摇了摇:“那我可就全靠爷了。”她不懂这些,就不班门弄斧了,四爷找来的内宅高手肯定绝对高明。

四爷一愣,哭笑不得,反握住她的手:“连教女儿这样的事也要靠爷,那爷养你就只是吃饭的?”

李薇直接趴在他身上,装可爱道:“我是侍候爷的嘛。”

四爷被她逗笑了,被她压着身上沉甸甸的反而好像脚踏到了实地上,安心不少。

他搂着她拍拍道:“好,你是侍候爷的。别的都有爷。”

第98章

四爷在宫里憋了一天,身上虽然累得想立刻躺下来,可就跟身上的筋没拉开似的,想起来好好动一动,打趟拳或拉上五十次弓,把浑身死硬的筋活动开了才舒服。

两人躺在榻上歇着,四爷是越躺越精神,手就摸上了李薇的腰。

其实李薇感觉她跟四爷已经接近老夫老妻了,他现在过来还是休息得多,要干点啥就少了。她之前还很有悲剧女主范的想这下该有小四小五出场了吧?选秀的格格就该进来了,这下她要独守空闺十八载,日日垂泪到天明……

不等她用想像中的悲剧命运来打动自己那颗琼瑶心,四爷今天晚上发春了(……)。

她抬头一看,四爷看下来的一双眼睛在背光处都发亮。

她也眼睛同亮!

不要说她不矜持,孩子都生了三个了,现在是抓住老公不是矜持的时候!

她凑上去在他嘴上亲了下,跳下榻说:“爷你等等,我去换身衣服!”

这时必须要来玩点情趣了。

四爷看着好玩,就期待的等着。

李薇先出去让所有人都闪远,玉瓶和柳嬷嬷守着门等叫水。再从箱子里抱出她做出来的情趣衣服转到屏风后换上。

情趣的重点就是引起自己男银的兴趣,换言之他喜欢什么你来什么就对了。他爱禁欲的,就来制服诱惑,浑身包得又严又紧又曲线毕露。他爱萌系,那就美瞳卷发洛丽塔走起!他爱钱,扇一巴掌让他滚蛋!当然也可以裸体裹皮草大衣,全身就一条八十克拉美钻项链,之后只要他看到信用卡账单不心脏病发就OK。(回头别忘告诉他东西全都能退回去)

四爷爱嘛呢?

他等得久了下来倒杯茶,刚喝一口就见素素头顶两颗拳头大的兔毛球,穿一条唐式抹胸裙,披一件茜素红的纱巾,她扭扭捏捏的走出来,屁|股后面拖一条白毛大尾巴。

四爷:“噗……咳!”呛到水了。

李薇也是很紧张的,放现代她现在的年龄偶尔做个怪可以被叫大龄LOLI,放古代就是妥妥的妖妇,狐狸精。孩子都生了三个了穿这样耻度很高好不好?

为了四爷,她豁出去了。

……四爷果然看傻了。

于是她也傻了。

两人面面相觑,李薇还以为情趣诱惑失败了,或者应该先从裸个小肩开始?一上来就COSPLAY好像太刺激了,应该考虑到古人的接受能力神马的。

然后四爷回神了,他身上的筋痛筋没舒开浑身无力都不翼而飞了,然后他第一个动作不是上前抱住他的素素,而是去看窗户有没有关紧,屋里有没有人侍候。见正屋里外三间,连西侧间书房都清空了才松了口气。

等他回来,李薇一脸被霜打了的样子:“……我去换下来吧。”好丢脸……男人不说扑上来,至少也要表示一下被你惊艳到吧?结果四爷只是表示‘被你惊到’。

四爷知道四下无人,就能放开了,拉住她道:“别动,让爷看看这只钻进爷的屋里来的小狐狸精~~”

他真的话尾荡漾了!

他抱住她坐到榻上,摸摸头上两只球,还抱住那条大尾巴摸,虽然不是长在自己身上的,她也觉得身上一阵阵起鸡皮疙瘩,好像真有条尾巴被人摸一样。

她振作起来,既然四爷捧场,她就不能半途而废!

在四爷再摸过来时,她往旁边一闪,抱住自己的尾巴哼哼:“不要嘛,坏人!”

四爷还真扮起坏人来,摸着下巴上不存在的胡子:“小狐狸乖乖,到爷这里来,爷请你吃鸡。”

李薇:“……”四爷果然很敬业!真狐狸应该都爱吃鸡吧,没想到他还听过这种民俗。

不过情趣之下,一切都可以歪解,黄暴才是主流嘛。所以她看向他的胯间,意有所指:“才不吃呢……”

这回轮到四爷愣了,他:“……”然后突然大笑起来。

李薇都不知道哪里惹他笑了,真是畅快大笑。

她正不知所措,是继续演还是干嘛时,被他趁她不备一把抓过来,“小狐狸精,专吸人精气,幸好被你钻到爷的屋里来了,要是让你钻到别人的屋子里,不就便宜别人了?”

他一边说一边去摸大尾巴,结果大尾巴掉下来了。

四爷(拿着大尾巴):“……”

李薇(本来气氛正好的!):“……”

四爷拿着尾巴笑倒在她身上。

一阵痛笑后,四爷浑身神清气爽,一身的郁气都散了。这时他也觉得饿了,想起三阿哥说的煮玉米,道:“你让人煮的玉米,拿来给我尝尝。”

李薇正沮丧的躲在屏风后换衣服,尼玛情趣这东西还是需要对方配合的!玩突然袭击容易杯具。

不过四爷看着心情好多了,也算错有错着?不过要是以后她一玩情趣四爷就笑场怎么办?

人艰不拆……

听到四爷的话,李薇出来道:“那都是老玉米,费牙又难嚼,我本来想爆玉米花的。”

“哪来的?”四爷拉她坐下,她道:“门房说是我舅舅拿来的,你等等,我去让玉瓶叫膳房上个拌面,我跟你一块吃。”

一会儿拌面上来,李薇只拌了小半碗,就看着四爷吃,她道:“我额娘跟我阿玛一起走了,舅舅们没人管,我管他们会惹祸,爷,能不能叫人管着他们点?”

在东小院里,四爷喜欢自己拌面,他加了两大勺的蒜茸,又放了一勺韭菜花,随便调了调就大口吃起来。

他道:“你那两个舅舅精明着呢,大错从来不犯。你就放心吧,他们下回再来找你,就让门房领进来见见。你也可以当面问问他们的来意。”

吃了两碗面,解了饿劲,他推开面碗吃起了糖蒜。

李薇:“爷,你这么爱吃蒜啊?”

四爷笑了,挟了一颗糖蒜塞她嘴里,道:“多吃蒜对身体好,特别是夏天吃点,不容易生病。”

那倒是,大蒜*菌还抗衰老。

她也来了兴趣,两人不一会儿把一碟的糖蒜都吃了,她还想再要,他制止道:“凡事有度有节才是惜福之人,下次再吃吧。”

李薇囧了下,她发现四爷大概是教孩子的缘故,现在越来越爱说教了。

之后四爷又去练了字才回来歇息。跟刚回来时没精打采的样子可是天壤之别,只是到了床上,李薇总为刚才的勾引失败而难过,四爷看出来了,笑着搂了上来。

抱在一起时,她想这样也挺好的。

领会精神,过程神马不重要,结果一致就行。

直郡王府里,直王福晋睡到半夜一摸身边,发现直郡王不见了,披衣起身去了侧间,果然见直郡王正独坐在厅中。

她轻轻走过去,扶住他的肩道:“王爷?”

直郡王拉住她的手道:“吵醒你了?”

他也不在厅里坐了,跟福晋回到屋里。丫头们点了灯,直郡王仔细看了看福晋的脸色,道:“还是睡不着?上次那大夫开的药呢?”

他喊丫头倒水来,亲自服侍着福晋吃了药,塞上药瓶收进床头的暗格里,他扶着福晋躺下道:“睡不着也躺着养神,养着养着就睡着了。不然坐起来就更精神了。”

他挥退丫头,躺下道:“我也睡了。”

吹了灯,夫妻两人并排躺在床上。可两人都毫无睡意。福晋的身体不好,近年来越来越明显,她与直郡王感情好,年轻时还觉得好,现在却想给直郡王找个可心人。不图别的,只图让他也有个能松快的地方。

到她这里来,吃不敢吃,喝不敢喝,略累一点就病,晚上还睡不好。

她把手伸过去握住他的手,直郡王反手紧紧握住她,叹道:“福晋,多陪爷几年吧。你多活一年,爷就给寺里多送六百两金子。”

福晋笑了,道:“又不是我的庙,你送金子给他们,我又落不着好处?”

直郡王也笑了,道:“给你建个庙也没什么难的……爷最近正买了一个山头打算盖座庙呢。”

福晋靠过去,小声道:“给皇上的?”

直郡王叹着点头,跟着又是一叹。

他们夫妻之间从来没什么不能说的,直郡王从来不瞒她,只是福晋度量自己不过是内宅妇人,出身也不算好,对朝中的事从来也不会多问。但今天她问了,道:“今天……皇上留你说什么了?”

说什么?

直郡王卡壳了,他皱眉不语,福晋就没再追问,翻身不再打扰他的思绪,不一会儿就晕沉沉睡过去了。

直郡王却是一直睁着眼睛。

他发现……皇阿玛老了。

今天他见到了皇阿玛,惊讶的发现南巡前还是很健壮的皇阿玛,好像在这几个月间老了十岁,真正的像个五旬老人了。

他握住他的手在隐隐发抖,手背上都是斑,皮松骨支。

而且……皇阿玛看他时目光的落点不对。殿中的灯点得也少了,特别是皇阿玛坐的桌子附近,只放了一盏灯还罩上了厚厚的灯罩。

皇上笑道:“朕的大阿哥越来越强壮了。”

“朕却老了。”

“坐到朕身边来,这是你爱吃的南边才有的果仁。”

他以为皇上叫他来是有事,却没想到皇上絮絮叨叨的却全是他小时候的事,爱吃的点心,喜欢的小弓,曾经有匹他很想要的马,却因为年龄太小皇上没给他,他难过了很久,一直到来年蒙古供马又送来,皇上亲自带他去挑了一匹喜欢的。

直郡王眼圈泛热,在黑夜中无声的哭了。

皇阿玛……是想念儿子了吗?

是谁?是谁伤了皇阿玛的心?

太子!太子!

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襁褓中就被立为太子,皇阿玛这几十年都没有亏待过你分毫!小时候怕你被宫中妃嫔为难,怕你被人暗害,竟然让你的保父去当内务府总管。

如果连你都不足,那我们这些兄弟就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了。

直郡王心里充满冰冷的怒火,如果太子就在眼前,他一定会狠狠的揍他一顿的!

第二天,四爷今天还是要进宫候见,所以又是天不亮就起来了。他轻手轻脚起来去西侧间换衣服后,不想李薇今天也跟在他后面起来了。

昨天他走后,她才知道他躲到西侧间去换衣服。

感动死了好吗!

李薇今天就像心有灵犀一样也跟着起来了,玉瓶等人都在西侧间轻手轻脚的侍候四爷,她摸黑过去,吓了所有人一跳。

四爷挥手让人下去,道:“你起得这么早干什么?回去再睡个回笼觉吧。今天估计又是要一天。”

李薇道:“今天在这里用早膳吧?我昨天就吩咐他们了。”

在宫里一待就是一天,除非皇上赐膳,不然见不着皇上,他们连饭都没得吃。她觉得这个特别不人道,道:“怎么能连饭都不让人吃……”

四爷笑道:“谁敢饿着我们这群爷?不过是嫌费事罢了。要是正吃着的时候,皇上叫进了,漱口更衣又是一场麻烦。要这样还要带一套衣服进去。”他摇头道,“一顿不吃又不会怎么样?”

她摸到他腰袋上挂着的几个荷包里有肉干,解暑的仁丹和薄荷油,还有防外伤的白药。

弘昐的小腰带上也挂着这么些荷包,据四爷说这都是皇上教他们的。从上骑射开始,所有的阿哥都会备上肉干和白药,夏天是防暑的药,冬天就是羊脂防冻。

虽然当时他们还小,但等到皇上带他们上战场时,四爷就理解皇上的苦心了。

满人是马上打来的天下,现在汉化越来越重,皇上是希望他们不要丢掉祖宗的传统。哪怕一时用不上,也不能不知道应该带上什么,这些东西又都是做什么用的。

早膳还是肉夹膜,但李薇让刘太监‘把鸡蛋整个摊进饼里,里面封口’,做出了鸡蛋灌饼。刘太监举一反三,跟着做出了牛肉灌饼和熏肉灌饼,还有素菜灌饼。然后李薇又说把春卷做大,里面包上菜,于是大学生早餐一号的巨型春卷也出炉了。

四爷看到有一掌长的煎春卷时都惊呆了,跟着就想笑,拿起道:“是好东西,吃起来方便,方便。”

他一口咬下,更是赞不绝口。春卷皮煎得酥焦,里面包的却是绿豆芽,火腿和青菜丝,焦香爽脆。吃了两个春卷,又吃了几个灌饼,四爷临走前还让人把剩下的全包走了。有这个就不必在意吃的时候又是盘子又是碗的太麻烦,素素还准备了油纸,裹着拿着吃,方便极了。

结果到了宫门没多久,皇上就叫进了。四爷只好把带着的食盒放在候见的地方,跟着兄弟们进去,皇上正在见大臣。

他们就等在武英殿外。太阳缓缓升起,四爷等得久了正在出神,突然前面的三爷回头给他使了个眼色,四爷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见太子正穿着杏黄的衣服身后跟着两个太监慢慢走来。

直郡王的眼睛都快冒出火了。

他从昨天想到今天,都想不通太子做了什么才让皇阿玛那么伤心。

……既然要玩,何不玩个大的?

直郡王冷笑,太子不过是光身板子坐在太子的尊位上,手中一个人没有,底下半个兵不见,他这大千岁可不是叫假的。

以前是他不上心,现在既然是太子不孝,他又何必给这个太子面子?

直郡王打定主意回去就找人钻进毓庆宫看个究竟。

哪怕这是皇上故意让他钻的套,他也认了。

皇阿玛……真的老了……

想起那个从小就把他捧在手心的皇阿玛,一路把他捧成了大千岁,不管这里面有多少帝王心机,那个牵着他的手去挑马,为他的一时不快而过了一年还记在心里的皇阿玛不是假的。

第99章

当李薇还是个一岁的小娃娃时。

邻居串门中——

“啊,你家的姑娘真聪明真乖!看她坐得多正啊!”

“就是啊,你看她还给我家妞妞擦口水呢。”

一众妇人坐着看在榻上的一群小孩子纸。李薇坐在一堆吐口水泡泡的小女孩小男孩中间,淡定微笑。旁边的一只梳冲天辫的小孩纸,李薇在她额头的红点点上定睛一秒,确认这是个女孩,把她拉坐下给她擦口水。在她背后的一个小男孩正面冲墙角掏出小鸡鸡准备放水。

李薇淡定的喊:“额娘,弟弟要尿尿。”

男孩妈过来抱小男孩抱下去,纠正李薇:“他比你大,叫哥哥哦。”

李薇:“呵呵……”

当李薇是个六岁的小妹妹时。

邻居串门中——

觉尔察氏跟邻居说话,对她道:“把你的小姐妹们领到你屋里去玩吧。”

一群小女孩钻进李薇的屋里,玩神马呢?她拿出过年剩的红纸让大家折纸玩,古代女纸的创造力是不能小瞧的,这群女孩大多数都比她折得好。所以李薇决定就不出丑了,做一个好姐姐给大家倒水、拿点心,不爱玩折纸的木关系!有丝线要编花结玩吗?还有逛大街买的一包核桃珠子。

觉尔察氏带着邻居来领小姑娘们回家,进屋一看所有人都乖乖的坐着折纸编花结,李薇正陪着一个女孩在串珠子。

邻居:“你家姑娘真懂事啊!”

当李薇是个十岁的大姑娘时(才十岁就大姑娘该准备嫁人了这不科学QAQ!)

请来的管教嬷嬷来了。李薇开始了三年水深火热的生活。

嬷嬷:“姑娘侍候贵人时,必须要谨慎,顺从,就是要讨好贵人,也要不动声色,顶好就是能正好搔到贵人的痒处还不让他发现……”

李薇:“……嬷嬷,有没有平实点的?我觉得吧,这个人家做不来呢~”

嬷嬷:“那姑娘只记得谨慎二字就够了,把自己放到地上,不管什么时候都别抬起来。”

李薇:“……嬷嬷,有没有中庸点的?”她没有自贬的爱好啊。

嬷嬷:“……姑娘您随意就好。”瞧这德性也不像有大福气的!

三年过去,李薇要去选秀了。骡车是早几天由她的两个舅舅去抢回来的,觉尔察氏在她去选秀的前一夜嘱咐她:“东边有家姓刘的你知道吧?就是那个脸圆胖,小眯眼的。他们家老三我看还行,家里有地,他是小儿子,他们家说了不分家,你嫁过去也离得近,咱家也能看着免得你受委屈。”

李薇苦着脸:“额娘,还有别的人选吗?那人我一见就老想到大包子,还是那种面多没肉虚胖的。”

觉尔察氏:“还有一个,就是隔着两条街,家里大儿子开了个卖粮店的。他们家说的是二儿子。”

李薇:“打住啊,他还没我高呢。”

觉尔察氏:“人家比你高。”

李薇比出两根手指:“就高二指,我穿上花盆底就能俯视他。”

觉尔察氏(气得额冒青筋),可看着她那张脸又舍不得打一下,道:“我看啊,说不定你是有大福气的。回头再说吧。”小臭丫头!等你选不上回来才不会由着你的性子呢!

李薇看额娘面色不对,偷偷道:“本来嘛……额娘你嫁了个阿玛,就给我找那样的……我要求不高,跟阿玛一个样就行。”

觉尔察氏:“……你阿玛那样的,能碰上要撞大运。看来你的命是不如我了。当初可是你阿玛上我家提得亲,你嘛……呵呵~”

李薇:“额娘,你欺负人QAQ……”

选秀之后。

李文璧在宫门处等了十天,就算有人来通知他们李薇留下了,他还是每天去宫门处转一圈,回来对觉尔察氏道:“说不定人家搞错了呢?我就是去看看。”

觉尔察氏没人时就掉泪,都怪自己这嘴毒,说什么有大福气,屁的大福气!

好在,两年后,四阿哥开府了。李文璧和觉尔察氏天天盼着,算着。康熙三十四年四阿哥大婚,他们俩高兴了好几天。

李文璧道:“大婚了好啊!这孩子一成亲就该分出去了,等分出来后咱们就能见着咱们姑娘了!”

四阿哥开府没两天,李文璧莫名斯妙拜了个先生,天天让先生拘着读书,读得人都瘦了二两。觉尔察氏反而放心了,这表示自家姑娘混得不错啊。

终于能进府见着了!

觉尔察氏拿出满族姑娘的派头来,没给自家姑娘丢脸。可见着人时,自家姑娘吃得小脸白里透红,人也长高了一大截,一见她就跟以前似的要扑,被她一眼瞪住。

这姑娘肯定在里头都不想我们!

然后就见李薇拿出了一大堆的东西,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

“这都是我在宫里给你们留的!全是好东西!”

觉尔察氏黑着脸看面前堆得两个桌面的东西,她是自己腿着来的,这一片不让平民靠近你知道不?傻丫头!你让你额娘扛回去吗?

幸好,姑娘混得好,四阿哥府也没真让她自己个扛着回去,派了几个人跟着,用骡车把人连东西运回了李家。

李文璧捧着姑娘送给他的一方砚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觉尔察氏在一边时不时的塞给他一手帕。过了四五天,见他还是一见砚台就红眼圈,觉尔察氏:“……差不多就行了啊,你还想哭个一年半载啊?”

李文璧:“……QAQ”

觉尔察氏:“……算了,算了,你慢慢的啊,乖啊。”掏出手帕递给他。

第100章

乾清宫,东暖阁。

这里不像南书房那样正对着东方,坐在南书房里,就算窗户全关上,阳光也会一直照在纱窗上。

康熙坐的位置比以前要更靠里一点,他侧坐着,尽量不对着殿门外直射的阳光。看两本折子就把眼镜取下来,闭目休息一会儿。

朝中的事不能拖延,有一刻耽搁,折子就积成了山。一些略为不重要的折子他都暂时押后了,剩下的都是需要他亲自批阅的。

见过大臣,想起儿子们。昨天就没叫进,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抽出空来见一见他们。

康熙放下手里的折子,起身喊梁九功进来:“去把咱们从南边带来的果子带上。”

梁九功应下,出去喊小太监。皇上从南边带回来的果子可不少,他叫人拿八宝盒装,就这也叫了八个小太监才能全捧上。

跟着皇上出来,却不是去武英殿,而是上书房。

上书房里,皇子皇孙们正在读书。康熙一路走来都由太监执华盖遮阳,这会儿进了上书房,执华盖的太监就站在庭院中,仅由梁九功侍候着皇上过去。

康熙没有进去打扰他们读书,只是站在几步远的地方陶醉的听着。稚嫩的读书声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听的声音。

他入神的听了一会儿,笑对梁九功道:“这是太子家的弘晰。”

梁九功陪笑,知道此时皇上只是需要一个听他说话的人,不必回话。

果然,康熙自己叹道:“跟保成小时候一样……背起书来,铿锵有力。”

梁九功侍候皇上的时候长,小太子当年的事他是都看在眼里的,听皇上提起,恍如隔日。但他此时却只是更低的垂下头。

康熙在此地站了一刻,才道:“把果子给他们留下,叫人在课后给他们拿回去吃吧。”

“是。”梁九功去吩咐。

康熙又站了一会儿,思绪渐渐飘远。

当年宫里孩子少,自保清后留下来的慢慢多起来,可一眼望去,还是只有几个小小的娃娃。他当时着急得很,前朝慢慢衰落,就是从生不出孩子开始。好几代都子嗣艰难。

当时大清还是称金,草原上的孩子生起来像牛羊下崽,一窝窝的。哪里像前朝那样,皇帝富有四海,却求不到子?

入了关后,坐上皇廷。大清好像也被这无边江山诅咒了,子嗣开始艰难起来。这时他从前朝的老太监嘴里听说,前朝的皇帝中也说过庶民的孩子多的养不起,又扔又卖的,朕满宫的妃嫔,个个吃饱穿暖不干活,怎么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

可见子孙绵延才是兴旺之兆。

那时他巴不得儿子多些再多些,夜夜无人时也对着长生天祈祷,求长生天多赐麟儿,以保大清万万年。

长子保清,次子保成,三子胤祉因为同胞兄弟夭折太多,他甚至信了术士的话把他寄在绰尔济家里,幸好绰尔济医术超群,为人正派,邪祟不侵,才保住了胤祉的性命。

为了求子,他宠爱能生会养的妃嫔。只要能生下一个健康的孩子,他就会接连宠幸。德妃就是这样入了他的眼。

当时内忧外患接踵而至,他无心选秀,也无暇选秀。满族子弟都在前沿,秀女除了以充内廷宫室外,满族大姓也是需要娶老婆延续后代的。他只好一再压后选秀,免得前脚指婚,后脚人死在前面了。

当时满人刚刚入关还不足一甲子,大明的繁华让所有的草原人心折不已。以前在草原上人口不多,为了不削弱族财,没人觉得娶寡妇不好,太宗还娶了好几个死了丈夫带儿子的女人呢。

可入关后,大家慢慢被汉人同化,开始相信他们说的没过门就死老公是这女人命中有煞,命硬,克人。

之前满人都是信喇嘛,信长生天,到了康熙时已经都信佛了。虽然喇嘛也信佛,却跟中原的佛教大不一样。康熙倡导信佛轻喇嘛,是因为在草原上时,一个名声大的喇嘛甚至可以左右一个族的兴衰,喇嘛是活佛,他却是圣人。

天无二日,国无二主。这天下只需要有一个能听到神的声音的人,那就是他,他就是天子。而不需要另一个佛来指手划脚。

康熙想起这些,仍然为自己的所做所为而骄傲自豪。先帝顺治爷崇信中原佛教,还曾请禅师进宫讲经,世人甚至传说先帝想剃度出家。

他没有亲见,却也相信皇阿玛绝不是一个会放弃身上的责任,为一个女人去出家当和尚的人。

他登基时年纪尚小,宫里还有萨满和喇嘛,他也在太皇太后那里见过。可虽然当时他还不明白前帝的深意,却因为太傅教他的‘三年不改父志’而坚持信佛。他自己说话不管用,就手腕上常年戴着一串念珠,每日都到先帝当年坐禅的禅室去静坐。对待底下人,也常常将先帝对佛祖的虔诚挂在嘴边。

等他渐渐长大,能领会到先帝这么做的深意时,常常感愧不及先帝深谋远虑之万一。

如今,满人崇佛之心日益高涨,远在草原的活佛也要在他这个天可汗的面前低头。若是还在草原上的爱新觉罗家是绝不敢想的。

康熙缓缓踱步到武英殿,先见候见的大臣,再宣儿子们进来。他与大臣们谈朝事,与儿子们却只谈家事。

直郡王与太子分坐在他的两侧,他挨着个的问过去,轮到八贝勒时,他想起他膝下至今无一子一女的事,嘱咐道:“朕已经嘱咐你惠母妃为你好好挑两个好孩子,进了府也能为你开枝散叶,明年的这个时候,你要带着朕的皇孙和皇孙女来拜年,朕才许你进门哦。”

一殿的人都哄笑起来,纷纷打趣被皇上调侃的八爷。

仅一刻后,诸王贝勒就都退下了。

三爷与四爷走在一起,笑道:“你说老爷子叫咱们来干什么?就问了问咱们长高没吃了没,连老八纳格格的事都要提出来问一遍。”

四爷打太极道:“皇阿玛久不见儿子们,自然要叙一叙父子之情。我现在隔两天不问问弘晖的功课就跟有什么事没做似的。”

三爷见他说这些没滋味的话,淡淡一笑道:“老四啊,你可是越来越滑头了。”

两人分开,各自骑马回府。

四爷回到府里,见还不到午膳时间,算着正是先生布置完功课,让他们自已温习的时候。就直接去了书房。

书房向东的三间大屋早被改成府里阿哥们读书的地方。四爷仿的就是南书房,坐南向东,每天第一缕阳光就能照到这个屋里来。正面的墙上全是大开窗,全打开屋里照得没有一丁点死角。以示读书明心之意。

屋里只有三人坐着,先生在上首,弘昐和三阿哥并排坐在下面。

四爷看着,不由得嫌府里孩子还是少了点。三阿哥也搬来前院了,该让素素再生一个了。素素生的孩子,除了二格格是不明原因的早产外,余下两个阿哥全都聪慧伶俐,身健体壮。

再说同母的兄弟日后起嫌隙的可能也少些。

他不是看不出来的。以前三阿哥没搬过来时,弘晖和弘昐看着也是亲热的一对兄弟。但自从弘晖进了宫,三阿哥搬到前院,他才看出弘昐待三阿哥的亲近与弘晖那仿佛是比着书本学出来的兄友弟恭不同。

就连弘昐,待弘晖也总是留着三分余地。恭敬有余,亲热不足。

他还记得弘晖有造化时,弘昐很羡慕,却从来没有在不经弘晖允许时去跟造化玩。直到弘晖进宫后不能带狗,弘昐接管造化,一人一狗才亲密无间起来。

可三阿哥见到造化,那是想抱就抱,想玩就玩。有时弘昐正跟造化玩接球呢,三阿哥嘻嘻笑着夺了球就跑,还给弘昐捣乱,扔两个球来逗造化。把造化都搞糊涂了。三阿哥乐得哈哈大笑。

也不见他担心会惹恼弘昐。

二格格本来想把百福送来,让他们兄弟两一人一只。可四爷想着二格格就百福一个朋友,素素也喜欢百福,两人都习惯百福在东小院陪着她们了。而且有造化在,兄弟两人反而更能玩到一块。

四爷跟十四关系并不好,他觉得十四不识教,被宠坏了,对兄长不够恭敬。可想起当年的同母早夭的六阿哥,虽然两人在上书房时没有太多交往,但两人都很喜欢能有这么一个兄弟。在上书房中,两人偶尔写字背书时对一下眼神,都能升起‘这是我的兄弟’的感受。

六阿哥夭折时,四爷也大病一场。那真的是他最喜欢最爱的一个弟弟。之后他一直盼着娘娘能再生一个阿哥出来,却一直等了八年。彼时他已经长大,对同胞兄弟的执念不再那么深刻。可是好不容易盼到十四到了上书房,却与记忆中的六弟完全不同,让他大为失望。

若是都在娘娘身边长大,他还能仗着哥哥的身份在他不驯时教训他一顿。可当时已经十六岁的胤禛已经能感受到永和宫待他的复杂心情,所以他对这个十四弟,除了怀柔,还是怀柔。别说教训他,就连板起脸来训斥一两句都要仔细斟酌,左右思量方敢开口。

想起这些,四爷不由得替弘昐和三阿哥庆幸,他们同母,年岁相差不大,正是最好的兄弟。

再来个小四就好了。

他想着不禁微笑起来。

这时,屋里的三阿哥写完一张字起来伸了个懒腰,然后双手叉腰摇头晃脑。四爷忍不住摇头,这肯定又是素素教的。

结果三阿哥转脑袋时一眼看到站在窗下的四爷,高兴的大喊:“阿玛!”

这笨小子。

四爷失笑,先生是早就看到主子来了,却见主子不想打扰小主子们就装做没看到,谁知还是被三阿哥叫破了。

先生起身离座行礼,四爷进来,温言几句,先生就告退了。

三阿哥拉着四爷看他写的字,特别骄傲自豪。四爷坐下替他圈字,他刚拿笔不到半年,写得不说是狗爬也差不多了,可在四爷眼里,这一笔画得很直,高兴的圈起来,这一点顿得很果断,圈起来!

三阿哥都乐歪了,蹦蹦跳跳的去找弘昐:“哥!哥你看我写得多好!”

弘昐额头都冒汗了,四爷进来时他这一张字还没写完,不敢放笔,四爷一向教他们先把手边的事办完再做其他,不然做事半途而废,不是好习惯。所以他也没对四爷见礼,只顾着先写字。

四爷没去制止三阿哥,想看看弘昐如何解决。是喝斥三阿哥离开,还是好好跟他说哥哥字还没写完,等等在陪你玩?

谁知弘昐沉着写字,头也不抬的对三阿哥说:“弟弟帮哥磨些墨,哥的砚台里快没墨了。”

三阿哥立刻乖乖站在弘昐桌边,拿砚滴小心翼翼的添水,然后拿墨锭缓缓磨起来,嘴里还念叨:“左三圈,右三圈……”

弘昐差点忍不住笑,以前他在东小院写字时,额娘替他磨墨时就爱说‘左三圈,右三圈’,三阿哥当时就听到,然后学会了。现在磨磨就爱念这个,跟念经似的。

四爷听着耳熟,心里也跟着默念起来,跟着突然反应过来,他从哪里听到这个的?素素?他依稀仿佛记得,素素跟他一起抄书练字时,磨墨爱唱这个什么左右三圈的。

再看眼前这两个孩子,四爷忍不住笑了,真是……都被这个当额娘的带歪了。

等弘昐写完后,真是大松一口气。恭敬的把抄好的文章交给阿玛,兄弟两个都认真的看阿玛阅看。

弘昐的字是好多了,四爷待他自然要严厉得多,通篇看下来只圈了两个字。弘昐很满意,要是一个字都没有就是他懈怠了,最近几天的功课都要重写。

可三阿哥不乐意了,扯着四爷道:“阿玛,你再看看!再看看!哥哥比我写得好多了!”

弘昐怕他惹四爷生气,立刻把他拉到一边劝,好不容易把他哄好,手拉手回来后还是一脸不高兴,眼圈都红了。

四爷挺喜欢他们兄弟情深的,一点也不在意。见三阿哥这么伤心生气还委屈,他想了想,道:“今天跟阿玛回你们额娘那里用午膳去吧。”

一说这个,兄弟两个瞬间都高兴起来了。

四爷松了口气,想他哄不好,交给素素吧。

东小院里,李薇正在准备用午膳。四爷进宫,两个儿子都在前院吃,就她和二格格一起用。娘俩就决定吃个稀罕,不吃正餐。

李薇想吃牛肉胡辣汤,配鸡蛋灌饼,再加一盘炒青菜,一个炸肉丸子。

二格格是爱上了牛肉拉面,刘太监先做出清汤的,李薇又让他捣鼓出了咖喱汤的,她要吃牛肉拉面配小笼包子。

娘俩正在吃,李薇还说:“应该是馄饨配小笼包子,再加羊肉串。”

二格格看到咖喱汤的牛肉面上来就两眼发光,说:“面有嚼劲,下回再吃馄饨。”

正好,四爷带着两个小的回来。三阿哥一早闻见味了,呼啸着跑进来,进门就大喊:“我也要吃!啊!姐姐!”

二格格挟起一个小笼包子用小碟子托着,对着他:“啊——”

三阿哥按着桌子凑上来,张大嘴,二格格嘱咐他:“吹吹,先咬个口子把汁吸了。”

姐弟俩吃得热闹,李薇笑嘻嘻的起身迎四爷,扯着他的手撒娇道:“爷……”

四爷一向主张用膳要好好用,她和二格格这一桌严格说就一荤一素两道菜,太寡淡了。

他佯怒的瞪了她一眼,叫玉瓶来再去膳房多要几样菜。

刘太监是早准备好的,这边一说,他那边就送上来了。一会儿四凉四热两汤品就摆了一桌子。一家子两大三小一起吃,菜不能太少了。再节俭,该有的也要有。

四爷带进宫的那些灌饼春卷出来后就让一群兄弟分完了,虽然疲了些,但味没跑。直郡王还嘴里塞着一边点着他:“老四就爱吃独食。”

虽然现在兄弟间仿佛都有了无形的壁垒,但他们毕竟是兄弟。看着空荡荡的食盒,四爷心里却满足的很。

这会儿又看见鸡蛋灌饼,他拿起一个咬了一口,脆香的饼皮里裹着鲜嫩的鸡蛋。

就着酸辣的胡辣汤,更显得饼香汤美。

吃完后,二格格说要带着百福去散步消食,弘昐把三阿哥推到李薇身边,也说要带造化去散步。四爷也避开了,去西侧间练字。

李薇看出今天三阿哥情绪不高,正好母子两人说说悄悄话。

三阿哥:“哥哥的字写得比我好得多,可阿玛给我写的字上画了好多圈,只给哥哥画了两个圈……”他哇的一声哭起来。

李薇赶紧抱住哄,问他为什么哭?

他抽噎着说:“因……因为我小……所……所以阿玛就让着我……”

哦,他是觉得因为他小,所以四爷故意夸奖他,所以让弘昐受委屈了。

乖啊,你真的误会了。你阿玛什么时候也不会因为你小就哄着你,还委屈弘昐。这会儿你是真小,等你像你哥那么大时,看你还说不说阿玛照顾你小这种傻话。

李薇想了想,叫玉瓶去找弘昐的贴身太监同福,把弘昐小时练的字拿来。

一会儿,同福搬进来一个箱子,打开全是弘昐三四岁时练的字。

李薇也把三阿哥这半年练的字拿出来,屋里顿时摆得到处都是纸,三阿哥被吸引住不哭了,好奇的看,她道:“乖啊,咱们不能这么比,你要横着比。”

三阿哥一脑袋问号:“什么是……横着比?”

李薇说:“就是把你三岁时写的字,跟你哥三岁时写的字比。”

三阿哥:“我哥三岁时……?”他没见过他哥三岁时的样子,还以为他哥一开始就这么大。

看,这是个误区。

李薇把弘昐当年刚到前院时写的字拿出来,再把三阿哥那张字摆在一旁,两个一比,三阿哥都傻眼了,这真不愧是兄弟俩,写得都分不出谁是谁了。都是一般无二的狗爬式,鸡爪字,也都是满篇的圈。

三阿哥在箱子里扒,他哥的字越写越好,圈也越来越少。

“为什么啊?哥明明写得很好。”三阿哥更委屈了。

李薇道:“打个比方,你看咱们院子里的素馨花,你不是也移了一株?那它刚刚发芽时,你是不是很高兴很高兴?要是它过一年半载后还是那么点,你就该难过了对吧?”

三阿哥理所当然的说:“那当然啦,院子里那棵就很大啊,我养的也该长那么大。”

“所以啊,时间越长,要求就越高。”李薇比了下他的个头,道:“在你现在这个时候,你阿玛只要你能握住笔,好好写满一篇字就满意了。可等个一年半载的,你要是还只能写这样的一篇字,阿玛就要失望了。”

三阿哥蹦蹦的说:“我肯定会越写越好的!”

李薇点头,说:“对嘛,可你们阿玛的要求呢,比你们学得速度总是要高那么一点点。这才叫严父嘛。”

三阿哥貌似懂了,长长的哦了声道:“哦,原来阿玛是严父才给哥哥画那么少的圈啊。”

西侧间里练字的四爷听到这里,不由得摇头叹气。素素又在胡扯了。只要叫孩子们一心向学就好,严父是这么解释的吗?虽然听起来也很有道理。

三阿哥又看看自己的圈,问:“那为什么我和哥哥三岁时的圈这么多啊?”

李薇:“因为这时候他是慈父嘛。”

四爷:“……= =”

三阿哥再把弘昐的字翻了遍,认真道:“那就是说,三岁时阿玛是慈父,六岁后就变严父了。”

李薇惊讶的发现这孩子都会进行分析了,高兴的抱着他的头亲了一口:“宝贝真聪明!”

一抬头,四爷一脸无奈的站在门口。

第101章

下午,四爷把这哥俩又带回了前院。皇上回宫后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他希望儿子们不要插手政事,正好四爷也正打算找机会跟太子递忠心,手上的事正在慢慢放下。

他闲着没事,先生只好回去歇着了。

上午带着孩子读书练字,下午跑马拉弓,四爷还教他们自己缠弹弓,缠好后,满花园的鸟都遭了秧了。

李薇见四爷突然暴发童心,只是交待弘昐他们不要冲着人弹,要往高处或天空打,这里没有高楼大厦,这样就可以避免他们误射到人了。

玩过弹弓玩飞镖,四爷还弄来赌钱的东西教他们摇骰子。李薇担心这么小接触这个会移了性情,四爷道:“从小玩习惯了,就算日后真入了行,当骗人的比当被骗的强。”

“爷怎么会玩这个?”她很好奇啊,平常没见四爷喜欢去逛大街进赌场啊。

四爷笑道:“宫里的老太监教我玩的。都是前明留下的糟粕,我们哥几个全会。皇阿玛带着我们玩,他教我们要会要精。,不能回头让一群太监骗了去。皇阿玛那里黄金的、象牙的、乌木镶宝石的有一百多种摇骰。他亲自带我们看过,告诉我们什么叫玩物丧志。”

皇阿玛说,这世上任何一种玩器都能让人钻进去出不来,所以人要学会自控,要做到你玩器,而不是器玩你。

皇阿玛说,前明的皇室不少皇子都是毁在这些东西上。他们富有四海,天下太平,不必苦读科举,不必练武强身,所以他们的人生全都用来找能让他们开心的东西。

所以老祖宗为了不让后代子孙耽于享乐,是煞费苦心。

皇阿玛说,你们都是朕的儿子,日后大小是个亲王贝勒,你们的妻妾儿女全都由朕替你们养着。你们以后,是要做前朝的这些皇子,还是做我爱新觉罗的子孙,就看你们自己了。

四爷感觉复杂的想,皇阿玛说这话的当日,是想不到还有如今这天的。而他现在用皇阿玛教他的方式养育他的儿子,日后……会不会也自食恶果?

李薇看他神色沉重的摇骰子,以为摇这个就要严肃认真,记得以前看《赌王》一类的电影时,好像他们还专为这个成立门派,说明赌术当游戏是游戏,当事业是事业。四爷大概就是玩要专精,才这么认真吧?

于是她也不敢打扰。

等四爷回过神来,就见素素期待又好奇的问他:“爷,你摇了个什么点?”

他刚才都没注意到在摇骰子,打开一看,四四一,三个红点。倒是巧了。李薇看不惯,见他面露喜色,以为是个好点数,就道:“爷,咱们俩来赌点吧?”

四爷笑了,撸起袖子道:“哦?你跟爷赌?别最后输了哭着耍赖啊。”

李薇早就想玩了,坐直身连声道:“不会!不会!来吧!”

四爷把三个骰子托在手心让她看一眼,解释道:“这是让你验验有无手脚。”

李薇装模作样的拿起来看了看。

他把骰子放在桌上,拿骰盅一抄极帅气的把骰子抄走,然后也不加盖,就这么露着瓶口快速摇起来。

她看得眼花缭乱,满眼赞叹,兴奋的都要拍手了。四爷见此,特意露了一手,啪的一声把骰盅往桌上一扣,问:“猜点数吧?”

李薇一愣,道:“这怎么猜得出来?”

“那你猜黑红,这个最简单了。”他想也是,猜点数是他兄弟之间玩的,猜对的少,猜不对的多。猜不对的都要受罚,以前直郡王就被罚过在校场光膀子玩布库,还要连摔十个人。

他被罚过最尴尬的就是把直郡王的弓拉开,当时所有在场的兄弟都快笑死了。

李薇想黑色数多,红色也不是没可能,就赌一把,道:“两黑一红!”

四爷笑了,他是摇骰的,她还真敢跟他赌,这心眼是真不够使啊。

他道:“那你赌什么?”

果断是再玩情趣的时候啊!

李薇凑近他小声道:“我输了就亲你一下。”

四爷见她这副精灵古怪的样子,没忍住在她腮上拧了一下:“又耍鬼心眼了。行,爷跟你赌了。”

“等等,我还没说完呢。”她这时露出奸笑来,道:“要是爷输了,就脱件衣服。”

脱衣扑克古代版!

李薇给自己点赞!艾玛真是太机智了!

她以为四爷要惊一下,谁知古代男淫(注:封建皇族)的下限是她没有考虑到的,只见四爷挑眉一笑,往上坐了下,抬头挺胸,一下子邪魅狂霸吊炸天的气势就出来了。

……其实只是人家接受她的调情,反调戏回来而已。

李薇不争气的脸上发烫,四爷近几年年纪看着没涨多少,气势是越来越足。好像邪魅总裁霸气皇帝那款的。

四爷也凑过来轻声道:“行,爷接下你的战书了。”

然后打开骰盅,李薇的眼珠子一下子就被吸引过去了!

居然摇成了三个骰子摞在一起!

作弊啊!

李薇这才后悔不该跟四爷赌,听他说是从小在宫里由老太监教的,皇上还带着他们玩,可不个个都成精了?

见他正要笑着说话,她先下手为强的指着骰子说:“我赢了!两黑一红!”

四爷一怔,奇道:“怎么就是你赢?”

李薇理直气壮的说:“看,头上这个是红的六,下面两个是黑点嘛。”

四爷把骰子挪了个方向,指着红四点那面说:“那要从这边看,该是三个红啊。”

李薇一把将三个骰子抄到手里说:“咱们要灵活的看待问题,总之是我赢!”

四爷捏了下她的下巴,低声笑道:“爷知道你的小心思。”

晚上,两人在帐子里好好的玩了一把骰子,李薇靠超厚的脸皮把四爷身上的衣服全赢走了。

然后第二天爬不起来了。

早上,她躺在床上真实的感受到神马叫浑身酸痛的像被大象踩过。感觉像她大学时去爬山回来,腿酸了一星期。

其实就是运动过度啊……可昨晚也没玩什么高强度的姿势啊,怎么会酸成这样?

两个月后,白大夫揭晓谜底:她怀宝宝了。

第四个!李薇捂住小腹看着面前站着的三个,内牛满面……快赶上超生游击队了都。她后知后觉的发现古代好像没避孕套?那她是不是要一直生到绝经?那可还有快三十年啊!!

她现代的奶奶生了九个,姥姥生了七个。

轮到她父母那一辈时就是计划生育了。

李薇在此时感到奶奶和姥姥估计就是她未来的傍样了……

到底是要禁欲(疏远四爷=失宠),还是要做超生游击队队长(生到绝经!),人生的选择也太艰难了吧!

晚上,四爷听到好消息兴高采烈的过来,就看到她一脸人生大事得不到解决的为难样子,在心里猜了一圈也想不出她能有什么为难事。

他坐下先说了下刚得到的李家人的消息:“你阿玛他们已经到了,在当地适应得不错。你阿玛在跟上官下属都处得好。”

其实李文璧的师爷送来的信是:东翁极受追捧,最近来做媒的甚多……

李薇哦了声,四爷握着她的手,柔声道:“有什么不爽快的,只管说出来,是不是想吃什么?还是最近家里的戏听腻了?爷让他们写新戏来唱好不好?”

她这回的心事也不能给他说,见他这么费劲哄她,捧场的笑笑。四爷怎么会看不出来?搂着她又拍又揉,也不再劝了,就这么搂着,不时的亲亲她。

反正她会忍不住自己说出来的。

果然闷到快八点,都要睡了,她蹭到他身边,很若无其事的问他:“爷,你说……这都第四个孩子了……这……”以后还会有第五个第六个?

四爷只觉得心想事成,正高兴,轻轻抚摸着她的肚子道:“爷只盼着咱们的孩子越来越多,个个都长得健健康康的。”

晴天霹雳啊……

李薇安胎去了,二格格正好也够大了,李薇就趁机把东小院的事都交给她。虽然她平常也不管什么,都有玉瓶和赵全保的,但是她把二格格叫到身边说:“下人总会骗你的,现在是在家里,你先看看,看你能看懂几分吧。”

二格格虽然才十岁,但她眼中的小女孩已经是四爷等人眼中的大姑娘了。她微微侧身坐在她身边的凳子上,让李薇的眼睛一阵阵发酸,孩子长大神马的好心酸,怎么这么快呢?

二格格压低声音凑近她道:“额娘,你这边玉瓶姐姐和赵全保他们也会骗你吗?”

李薇点头:“肯定会的。他们是人,是人就有自己的想法。真正忠心不二的人或许有,但就跟神仙佛祖一样只是听很多人在说,却没人真正见过。”

二格格似懂非懂的点头。

李薇道:“你身边也有嬷嬷,你分别问她们这府里和这东小院的事,看看她们说的一不一样,跟你自己想的又有什么不同。”

“这就是兼听则明吗?”被四爷开蒙教大的二格格立刻从书中找到了李薇用大白话说了半天的东西,人家书里四个字就解释完了。

李薇无奈点头:“对。”

二格格马上安心了,额娘说的她听起来感觉好厉害,不过既然就是书中的道理,那就简单了嘛。

等李薇听说二格格回屋后立刻去翻书后,几乎连叹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等四爷来了,她说起二格格这样竟然发愁的哭了,他拿了她的帕子替她擦泪,笑道:“真是怀上了,瞧这眼泪多的。爷还记得二格格刚落地时,你的眼泪也多。”完了脸一沉,严肃的叮嘱她不许再哭了,“以前是爷跟你都不懂,怀孩子和月子里都不能哭。快把眼泪收了,早跟你说过,有什么为难的都有爷呢。”

李薇还在一抽一抽的:“额……额尔赫……都……都快成书呆子了……”

四爷还是一脸严肃,道:“我都听说了。额尔赫这样才是对的,书里的道理多得很,你没听过连大将军出征前都要读兵书吗?书里面什么都教,额尔赫看了书就什么都会了。”

他说得一副‘我是真理’的表情,让李薇也觉得是不是她想错了?这么一想,哭劲就过了。见她收了泪,四爷才笑着搂上去换了温柔样说:“都有爷的,上回不是交给爷了吗?爷给咱们额尔赫找了两个嬷嬷,都是厉害的。有她们在,你就放心吧。”

缓过劲来她也开始觉得尴尬和不好意思了,拉着他的袖子遮住脸道:“爷你别管我,以后我再这样你就别管我,等我自己过来就行了。”

四爷好笑的故意去看她的脸,见她左支右绌一张脸羞得通红更加可乐,搂着她道:“别动,别动,肚子里还有个小的呢。”

等她不动了,他才凑过去道:“爷怎么会不管?素素这样可是难得一见。”摸着她的肚子叹笑道,“也就这会儿能见到素素犯傻了。”

李薇可是知道他是怎么看她的,红着脸道:“我平常在你面前也……不聪明啊。”智商上他是完全碾压她的,有时她都觉得在他面前她总冒傻气,还怕他会烦。

四爷顶着她不安的连连眨的眼睛,憋着笑认真道:“平常只傻了一半,现在嘛……是整个人都傻了。”

李薇简单不敢置信的瞪圆了眼珠子。

四爷哈哈大笑的搂着她晃了晃,道:“不气不气,这会儿不伤心了吧,啊?”

现在谁还伤心得起来啊?!

第102章

乾清宫,东暖阁。

梁九功远远的守着,其他的宫女太监都被撵走了,东暖阁十丈内见不到一个人影。

梁九功穿着御赐的滚貂毛羊皮坎肩,筒着手打了个哆嗦。马上就到正月了,这天是越来越冷,站在外头都快把他冻成冰棍了。

呸,那小贱皮子还真又爬上来了。

他正腹诽,突然看到东暖阁的门轻轻推开条缝,他赶紧快步过去,一脸心疼的道:“好孩子,累着了吧?快回屋吧,叫大姑姑给你炖点好的补补,瞧这小脸白的。”

周答应回身轻轻关上门,脸在冬日阳光下白得几乎透明,梁九功走了下神,想这就是那说的肤如凝脂吧?真跟猪油似的,白得都看不到一丁点血色了。

周答应轻轻一笑,眉眼弯弯,她轻轻道:“侍候万岁爷,奴婢不累。”

梁九功赔着笑,心道可不是不累吗?那可是龙精!也不知道这小娘皮在外面学了什么新鲜招式,每回万岁爷叫她侍候都把人撵得远远的,上回有个小太监不长眼从窗子前过了下,叫里头的人看到影子,万岁爷直接叫拖出去了。

想起那个孩子,梁九功也忍不住叹气。多好一孩子啊,还是他亲眼看着送走的。万岁爷说要过年不能见血,他生生在他脸上贴了十九张加官才把人送走。

也是因为这法子太损阴德,所以他贴一张,就念一声加官进爵,心道好孩子,下辈子投个好胎,咱不做这侍候人的差事了,爷爷好生送你走,别回头。

看着周答应袅袅婷婷的走远,梁九功冷笑,真是白长了一张人脸。小太监被拖下去时,她硬是一声没吭。这时候他们这些太监不好开口求情,她是侍候万岁爷的,正该是站出来的时候,偏偏装死。

呸,怪不得上次被抬出去就一个人求情,这次回来,他看看还有谁会理她?

周眉回到答应们的院子,一见到她院子里的人顿时都闪远了。

她轻轻一笑,心里明白她突然又回来了,这里的人见一个以为已经死了的人爬回来,不把她当死而复生的恶鬼也差不多了。

要是不心虚,他们躲什么呢?

她回来后还住原来的屋子。她挪出去时,万岁爷去南巡,没在宫里也没收人。正好,东西都是她走后新换的,她搬回来时还能嗅到新漆的味呢。

关上门,坐在梳妆台前,铜镜中映出的人苍白削瘦,别有一番韵味。她摸着自己的脸,万岁爷就是喜欢她这样吧?

病的那一场让她的身体一直没恢复,本来还想回来到得了宠,再找太医给好好看看,开几剂药补一补。

可如果万岁爷喜欢,她就不喝药了。人这一辈子说多了也就十几年的光景是最好的,人熬也就熬这十几年。这时好了,老了才能享福。这时不好,那还不如就这么去了,省得要熬一辈子。

她对着镜子露出一个仿佛带着无限轻愁的笑来,万岁爷是可怜她吧?

那天,她刻意等在万岁爷回来的路上,头上没戴一个发钗,只乌油油挽了个髻,穿一件蛤蟆绿的旧袍子,袍子颜色旧了,暗得像黑色,可反而能衬出她的皮肤白得如玉一般无暇。

待万岁爷瞧见她住了脚,叫人唤她过去,她跪在万岁爷身前,仰脸感动莫名的道:“天可怜见,才叫眉儿又见到了万岁爷。”

万岁爷眉目不动,道:“眉儿?”仿佛想不起她是谁。

她当时心里七上八下,这一招如果错了,下场就是被拖下去等死。

幸好,万岁爷闭目仿佛想了下,才又道:“嗯,朕想起来了。眉儿起来,大冷天的,你在这里干什么?”

她惊喜的爬起来,万岁爷居然拉着她的手,她扶着万岁爷回了乾清宫,当晚就搬回来了。

想起双儿他们的表情,周眉就想笑。

她打开梳妆盒,里面是双儿还回来的首饰。可是她现在也不戴它们了。那天她只挽了个髻,连个戒指、耳环都没戴,万岁爷却好像很喜欢的样子。从那天后,她侍候万岁爷就不佩首饰了。

这说起来不合适,宫规有女子伴驾,是必须装点打扮好的。她这样叫怠慢,嬷嬷都能教训她。

可在这天下,万岁爷就是最大的规矩。

自从她不戴首饰去侍候万岁爷起,这乾清宫里的宫女答应身上的首饰也越来越少,最近更是有人只在手腕上戴一圈红绳应景过年。

还有人在猜,万岁爷会不会抬举她,让她住到后面去。还有人拿良嫔与永和宫来试探她。隐隐有向她投靠的意思。

可周眉知道,万岁爷不会把她送到后宫去。

就连卫氏和乌雅氏也不会有她这样的福气的。这世上,有哪个妃子是为万岁爷读折子的呢?万岁爷信她才这样的。

她是万岁爷的奴才,待万岁爷忠心耿耿,万岁爷知道才会相信她。

周眉觉得心口跳得又有些快了,人也慌神仿佛坐卧不宁。她赶紧从妆盒里拿出小瓷瓶,倒出一把平气丸吞下去,好一会儿才感觉好了。

她看着手里又快空了的药瓶,发愁的想这药真是越来越不经吃了。这会儿是要过年,不要叫太医,等年后她叫太医给她好好的配几瓶。

又是新年大宴。永和宫里,德妃与成嫔正叫几个儿媳妇陪着赌牌,周围全是凑趣的人,一阵阵欢声笑语连殿外都听得到。

成嫔笑着撒了骰子道:“可不得了!娘娘手气旺着呢!”

德妃已经连赢十几把了,就算明知是别人都让着她,也是开心的合不上嘴。听成嫔这么说,就道:“快给你们成娘娘端碗奶|子来,让她吃了有劲我才好接着赢她!”

一屋子人都笑起来。

用过下午的膳,玩了会儿消食,外面开始放烟花了。

小辈们都要出宫,德妃不再多留他们,牌局就散了。临走前,她叫住四福晋说了两句私房话:“今天人多,没顾得上问你。怎么你们府里那个李氏没进来?可是身上有什么不好的了?”

像逢年过节这种节庆,侧福晋进来是脸面,不进来也不会有人特意催问。毕竟有福晋在,磕头一类的大事一个府里有一个起头的就够了,侧福晋能跟着是抬举。

但德妃可是知道自己生的这个老四的,不是真有事,他肯定不会允许自己府里的侧福晋不进来。

只见四福晋微笑的道:“她有身子了,刚得了好消息,我们爷也是紧张了些,才叫她不要进来给娘娘添乱。”

德妃对这种小醋小酸的话不在意,只听到是李氏有了好消息,有二格格早产的例子在前,她叹道:“既然这样,老四小心些也是应该的。你回去多照顾着点,万事都没有孩子大。”

李氏是得宠才会不断的有孩子。德妃虽然担心她再把孩子生得不好,但想除了二格格,弘昐和三阿哥的身体好像还都行。二格格那会儿大概是年纪轻没经验,这都第四个了,当不会有事才对。

再想起选秀之后给老四指的那个格格,怎么一直没听说接进府了?

四福晋这回有些尴尬的道:“我们爷说快过年事情多,等忙过这阵,明年再叫她进来。”

德妃听到这里算是忍不住笑了下,也不再多说,免得四福晋脸上下不来,点头道:“得了,我也不耽误你的事了,咱们娘俩有话明天再说,快回去吧。”

等四福晋走后,德妃坐下歇息,心里笑道:看不出来老四居然还有这份痴心。

她也是被皇上宠爱过的,就算是有三千后宫的皇上也会在心里偏爱一两个,虽然她见不着皇上跟其他妃嫔相处时是什么样,但她知道能坐在永和宫主位这个位子上,没有皇上的偏爱她是办不到的。

只是皇上的心比六月天上的云还要难以捉摸,谁也拢不住一朵云彩,管不住它在哪片天空下雨。

听说最近皇上宠爱乾清宫的一个答应,几乎是天天要她侍候,一天都离不了人。

德妃听了也只是笑笑罢了。这个宫里被皇上偏爱的还少吗?远的有惠、荣二妃,跟孝诚皇后比着生孩子,没皇上的偏爱能行?

近的有良嫔卫氏,辛者库出身,生了八贝勒抱给了惠妃,自己如今也熬成了嫔,听说最近要晋妃位了。这才是皇上放到心尖上的人呢。

这个答应要真有那个造化,皇上不会让她一直留在乾清宫。是真宠还是假宠,往后瞧就知道了。

跟着,德妃又想到了四福晋,这孩子的脑子难不成是石头?看着也不是个笨的,怎么就是不开窍?争宠争宠,劲要往男人那边使,在她这里酸两句顶什么用?酸到老四跟前才对。

李氏生得再多,也不碍着她生孩子。又不是一个生了,另一个就没得生?两人比着生,子嗣才兴旺,府里的孩子才能多起来。

出宫的路上,福晋坐在车里,听着骡车旁四爷的马蹄声,得得得的一下下像敲在了她的心上。

李氏又有了好消息,简直像一道闷雷打在她的心口,震得她整个人都痛苦难忍。

一转眼,她嫁给四爷已经有十年了。这十年,回头看时才发现日子过得快得惊人。好像她还没有察觉的时候,这十年就过去了。

可她跟四爷,还是仍旧是那么生疏。

正院里好像永远只住了她一个人。她后悔,却发现后悔也晚了。现在不是以前了。

以前,四爷还年轻时,她没来得及跟他好好相处。如今,四爷已经对后院没了兴趣,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府外,朝堂。回到府里,孩子们也占去了他大半的时间。剩下的,他只会回到东小院去,跟李氏一起用膳歇息。

他不再花时间去了解其他的女子,去接受适应她们。他没兴趣也没时间。

福晋这才理解出嫁前额娘告诉她的话,对男人来说,再多的女人都一样,没有差别。所以额娘从不为阿玛宠爱小丫头而伤心,因为她知道这群小丫头在阿玛眼里什么也算不上,过上几个月就连名字都叫不上来了。这个去了还有那个来,来得再多也不过是个消遣,只有她是府里的女主人,是阿玛眼里心上都挂了号的,所以她又有什么好在意的?

现在四爷也是这样。他不再像年轻时会花大把的时间在府里,跟她交流,对新来的格格好奇。对他来说,这些已经没有吸引力了。他不再在后院浪费时间和精力。

衣不如新,人不如旧。

李氏就是四爷的旧人。四爷与她在一起最舒服,李氏侍候了他十年,两人早有默契,一举一动不必再费心试探,不必再多费口舌。

福晋看得越清楚,人就越难受。为什么要到十年之后才叫她醒悟过来?在那十年里,她浪费了多少机会?错过了多少次与四爷交心的机会?现在一切都晚了。

在四爷眼里,她已经是‘福晋’了,也只是‘福晋’了。

再也改不掉了。

福晋深吸一口气,她不认输。就算只做个福晋,她也有再抓住四爷的机会的。李氏得了先机,却未必能笑到最后。

她不能认输,她还有弘晖,她输不起。

到了府门,四爷挥鞭道:“把福晋他们的车赶到后面去,准备好软轿,别让格格和阿哥们吹着风了。”

福晋此时掀开车窗帘子看了四爷一眼。

四爷与她眼神一对,微微点头,等车驶向后门,他下马从前门进去,心道:不知在永和宫发生了什么事?是福晋听说了什么?还是娘娘有了吩咐?

他到正院的时候,福晋已经回来并换过衣服了。他一进门,她就站起来迎接,道:“有备好的奶|子,爷用一碗暖暖?吹了一路的冷风了。”

四爷点头,庄嬷嬷立刻送上两碗热腾腾的奶|子。

他端起抿了一口,放下碗询问的看着福晋。

福晋本来是想他进来后先用碗热奶|子,热出汗正好换身衣服,再泡个脚,顺理成章的就在这里歇下了。谁知他这就想知道她叫他来是什么事。

哪有事呢?

福晋只好临时找出件事道:“今天娘娘问起侧福晋怎么没进宫……”

四爷笑道:“你没来得及跟娘娘说?这是件喜事,明天我亲自去见娘娘。”

福晋笑笑,垂头道:“我告诉娘娘了,娘娘也替爷高兴着呢,让侧福晋好好养着。”

四爷点头微笑,继续看福晋。

福晋实在没话可说,永和宫里从来不谈宫中或旁人的闲事,哪怕娘娘和成嫔正在说着,看到她们这些小辈进去了就会立刻闭嘴换话题,她连个临时的八卦都扯不出来。

只好道:“娘娘要我嘱咐爷,最近天冷得邪,要爷注意身体,别着凉了。”

四爷站起面容肃穆的听完,坐下笑道:“娘娘是一片慈心,辛苦福晋了。”

他也看出来福晋扯这么多是想把他留下,他也有心想顺着福晋留下亲近一二。可是看福晋这样,留下只怕就要敦伦,而且福晋明显是对素素起了酸意,估计还要在他面前表现一二,他还要好生安慰安抚……

累了一天,他实在没这个精力了。而且明早还要早起。

四爷想了想,还是起身,顶着福晋略显哀怨的目光硬着头皮说:“福晋歇着吧,明天早起,爷去书房歇了,早上从那边起来近些。”

几乎是从正院落荒而逃,出来后四爷就想笑了,真是……女人是经不起冷落的,近之则不驯,远则怨。

实在叫人发愁。

只是那毕竟是福晋,不比格格等身份低微。

四爷舒了口气,心道等过了这一阵,再好好安抚她吧。福晋之前多么骄傲,现在也耐不住寂寞了。只是实在不巧,如今他身上的事太多,已经没有精力再去与她纠缠。希望她能体谅。对她,他还是信得过的。

再说,他已经习惯现在这样的福晋,若是换个样子,反而要不习惯了。

第二天,又是一大家子去宫里过年。

李薇一个人留在家里,觉得无比的自在!

百福和造化都卧在她的榻边,她拿着眉笔画了好几幅现代素描,叫玉瓶认了好久,从绣球到丝团到菊花,就是没人猜狗的。

李薇急了,指着道:“这怎么是菊花呢?”差太多了吧!

玉瓶指着她画的一缕缕的狗狗长毛说:“这不就是花瓣嘛。”

那明明是百福和造化身上的长毛!

不过她自认不是非要指鹿为马的昏君,见玉瓶实在认不出,只能承认是自己画技不高超,她端详了下手中的眉笔和面前的画纸,肯定道:“肯定是这笔不好,太细太软不好画!还有这纸,软塌塌没有点劲!”

玉瓶在一边跟着道:“就是!”心里想什么眉笔会硬一些,硬纸……浆过的行不?

这时,赵全保进来道:“主子,您家的那两个舅爷到了,说要给您拜年的!”之前四爷提过再来就叫进来见见,赵全保跟门房的说过,这次门房就留住人喝茶,往里面通报了。

李薇不再折腾她的素描,好奇道:“请舅舅们进来,他们给我带什么了?”

赵全保笑道:“奴才没有亲见,听门房的人说像是提了个匣子,里面放的是糖画。”

舅爷们倒是想卖个乖,可门房是必须要打开看的。舅爷们不敢硬顶,打开叫人瞧了瞧。门房一边夸这糖画画的真精致,瞧这小房子跟真的似的,一边心道:穷不死你们呢!来看侧福晋就提几个糖画!这可真是他见过最上不了台面的礼了。

可自家人送的,就是根鸡毛也叫人高兴,说不定能绑个毽子呢。这叫礼轻情意重。

第103章

觉尔察氏的两个哥哥,大哥叫塔福,名字的意思是品德端正(……),二哥叫费扬古,意思是小儿子——因为生他的时候,觉尔察氏的阿玛觉得自己老婆不会再生了,都四十多了。

结果四年后觉尔察氏呱呱落地。

觉尔察氏的额娘生前一直后悔把女儿生丑了。两个儿子一个粗眉方脸,一个是细眉尖脸,都挺搭的。偏偏觉尔察氏生的是细眉方脸,怎么看都觉得她的脸好像大了一圈。

小时候邻居都说家里好东西都让妹妹吃了,搞得两个哥哥闹妹妹就总掏她的兜,然后往嘴里一放,闭上嘴假装咽下去,说你的好东西让我们吃了。

小觉尔察氏就以为真让哥哥吃了,虽然她也记不清兜里有东西没,就追打哥哥们。两个哥哥就怪叫着在院子里绕圈跑给她追,觉尔察氏追得哇哇叫,气得他们的额娘在屋里喊:“别闹你们妹妹了!”

觉尔察氏八岁时,额娘先没了。阿玛虽然还在,但也干不成活了,反倒要人照顾他。兄妹三个就成没人管的了。大哥塔福当时已经带着费扬古在邻居中间搞坑蒙拐骗那一套,东家摸个鸡西边扛袋米的养活一家子。

觉尔察氏是继承了额娘的意志,非要让两个兄弟走正途,从八岁奋斗到嫁人,到她的孩子都长成了还没结果。

塔福和费扬古都还没成亲,李薇以前也听过他们的择偶要求,总之就是要求女方是白富美,换句话说就是身份地位要匹配,也就是只要满人家的姑娘。满人家的姑娘哪怕是个包衣呢,不进宫去博富贵也看不上这两个啊,于是他们就剩下来了。

觉尔察氏以前是懒得管他们,反正按他们的要求是肯定找不到人家的。她能嫁到汉军旗,可按她阿玛和两个哥的意思,是不肯娶汉军旗的姑娘的。

必须满姓,包衣也行,大龄也行。

最后这句是觉尔察氏加的,自从李薇进了阿哥所又挺受四爷宠之后,她就想问问能不能给这两只找那种出宫的大龄宫女。满人就行,不要求长相年龄,也不必有嫁妆神马的。

李薇好奇的问:“那要是那三四十岁的……”

觉尔察氏恶狠狠的瞪她一眼:“求的是宫女姑娘,不是姑姑嬷嬷!”

宫女出宫都在二十五左右,妥妥的青春年少啊。配自己家舅舅……她是亲戚才不嫌他们,要说以一般相亲的标准来看,这两个除了有房子,但要跟公公兄弟媳妇一起住,没有钱也没有差事,真是一个优点也没有啊。

想起好久不见的舅舅们,李薇猜他们的来意。来看她是肯定的,但应该是有事吧?是来问宫女媳妇的事?这个她跟四爷提过,四爷说日后会留意看看,但没打包票,她也觉得让四爷操心这个有些太丢份了,跟觉尔察氏说这事吧,要看缘分,被她额娘又刮了一眼。

现在她额娘不敢上手拍她了,眼刀是越练越厉了。

李薇叫人准备奶|子和卤牛肉和咸酥饼,这都是舅舅们爱吃的。等得她都心焦了,终于看到赵全保领着舅舅们进来了。

大舅舅塔福长得一脸憨厚,笑起来就更傻了,其实他是家里最坏的一个,按觉尔察氏的说法那是坏得冒油。每次她这么一说,李薇就脑补滴油的咸鸭蛋黄。

他一进来就道:“哎哟,瞧瞧咱们家的小姑奶奶,这才叫贵人呐!你舅舅我这么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富贵的人!给您见礼了!”说着笑呵呵打了个千。

李薇被他逗得哈哈乐,支着炕桌说:“舅舅!快别招我,我肚子里还有个小的呢!”

小舅舅费扬古一早蹿到她跟前去坐着了,一点都不见外的拿着炕桌上的咸酥饼就吃,玉瓶刚把奶|子端上来,没往桌上放呢他一手就抄过去了,惊得玉瓶都吓了一跳!

小舅舅还对玉瓶飞了个媚眼:“多谢啊姑娘。”然后揭开碗盖一口闷了,就手把空碗再塞到玉瓶手里,拱拱手笑道:“受累姑娘再给我倒一碗。”

玉瓶直接傻了,至少愣了一秒才回身去倒奶|子。

还是李薇了解他们,对玉瓶道:“直接把奶|子壶提过来吧,让他们自己倒。”

小舅舅嘴里塞着酥饼,笑道:“还是咱家的小姑奶奶了解咱们。”

塔福过来佯怒的瞪了眼费扬古,道:“快别丢人了,倒叫咱们小姑奶奶为难。”

不等这两个一起看她,她就赶紧道:“不为难。这里侍候的都是我的人,好了我的好舅舅们,都快坐下,不是给我带糖画了?快拿出来,我都好久没吃过了。”

塔福一脸的为难,慢吞吞打开匣子给李薇看了一眼,又立刻合上道:“这都是咱们给咱们的小主子们带的,哪儿是给你的啊。”

李薇一眼就看到糯米纸包着的糖画,至少有十几个啊,伸手一抢,塔福就把匣子递她手里了,他和费扬古就慈爱的看着李薇打开匣子,拿出最上面一个画着琼楼玉宇的最大的糖画,剥掉外面的糯米纸立刻就舔了一口。

李薇整个人都被幸福包围了。她都多少年没吃糖画了?十岁后嬷嬷来了就不许她去上街了,就是阿玛、弟弟们和舅舅们偷偷给她带回来了,她也吃不成,嬷嬷肯定在她身上装监视器了!每次她都能及时发现!然后把糖画一类的街上小点心拿走,让小丫头当着她的面吃完,故意馋她。

从那时算起有十几年了啊,太香太甜了!

她咔喳咔喳吃掉这个宝楼,又拿出下面那个凤凰也咔喳咔喳吃掉了,还想再拿第三个,被玉瓶端上一碗奶|子给打了个岔。

玉瓶直接把奶|子往她手里搁,嘴里还道:“主子,用点奶|子,用点。”

李薇接过来喝一口润润,正好再接着吃,就见匣子已经被塔福给盖上了。塔福笑眯眯的瞟了玉瓶一眼,哄着李薇道:“小姑奶奶,咱不吃了啊。你舅舅好不容易给你带来这么些,你也留着让孩子们回来看看,看完一天吃一个,能多吃几天撑到下回你舅舅再来给你带,啊。”

李薇想想也是,就点头道:“玉瓶,把这匣子放到茶柜里,那边没炕,省得再把这糖画烤化喽。”

玉瓶被塔福那一眼看得浑身起毛,匆匆一福捧着匣子走了。

没了外人,李薇开始问他们真正的来意。

“说吧,都来两回了,这肯定是有事了。反正额娘也在外面,管不着你们,有什么想法直管跟我说。”李薇特别痛快的道。

塔福微笑,费扬古赶紧夸她:“咱家小姑奶奶就是爽快。”

李薇这才慢悠悠说下半句:“我听了再说。”

塔福这下笑了,费扬古瞬间换了张哭丧脸可怜巴巴的眨眼:“小姑奶奶,你不能总跟你额娘学啊,瞧,这都学坏了。”

李薇被他逗得憋不住笑,努力拉下嘴角严肃道:“快说。”

塔福这才慢慢的把他们的来意说了。具体就是他们也感觉人生苦短,需要有一份事业。这也是为了他们早逝的额娘和家里的老阿玛,还有出门后还为他们操心的大姑奶奶和大姑奶奶生的小姑奶奶。

李薇快速把这段前奏略过。

后面才是重点:他们想请四爷(这不可能)或四爷府的下人奴才(这是重点)牵个线搭个桥,在步军统领衙门(李薇瞪大眼睛)寻个差事。

费扬古道:“那地方其实不难进,我跟你大舅之前也想着要是家里过不下去就进去试试。可别看那里头吧,个个都只是小虾米,但谁叫咱们这皇城根下别的不多,王公子弟最多呢?咱家以前又没什么来历,进去了不是净等着让人下菜呢嘛?就还是在家里附近转转算了。”

塔福一脸正气的解释:“如今家里出了个你,咱们也能挺腰子做人了,这才起了这个念头的。你要是觉得不合适,我和你舅舅就还是回家去,反正也混了半辈子了,不差再混半辈子。”

李薇倒不介意这两人提出这个要求,他们俩以前满嘴跑胡话的时候多了,这个已经算脚踏实地,朴实极了的一个愿望。

她只担心一样,皱眉逼问道:“你们俩是不是想穿身官皮收保护费去?”

塔福呲牙一笑,好像大灰狼,费扬古赞道:“我就喜欢咱家小姑奶奶这个机灵劲!你说这保护费,啊,哪儿找这么合适的词去?”然后对她道,“当年你那么一说,我和你大舅就改收保护费了。”

“以前叫什么?”李薇阴森的看着他,费扬古道:“没叫什么,我们往他们店门口一站,他们就过来送钱了啊。”跟着继续回味,“保护费多好一名啊,叫出去也响亮啊。”

李薇冷笑:“我额娘肯定没饶了你们吧?”

塔福淡定道:“那次大姑奶奶把我们俩吓得两天没回家。”

才两天,肯定是因为郭罗玛法装病没人照顾,额娘才放过他们的。

跑题了!

李薇愤怒拉回正题:“说正事!说!是不是想当了兵后再去收保护费。”

费扬古惊讶道:“那还用我们收?他们自己就按年节送上来了。这叫孝敬。”

李薇一下子被带跑偏,脑内道:孝敬好像还行?貌似不太对?

她感觉脑子有些不太够用,一边觉得这只是换个说法,一边又觉得当兵的都收的话就没关系了,四爷不是也收孝敬吗?都是一个意思。

干脆交给四爷吧。反正这事肯定要过他的手,没他的话,她才不会私底下去吩咐这个。虽然肯定能吩咐成,但胆子都是一次次练大的,还是不要一开始就踩这条线的好。

这个事压后再议。两位舅舅就在李薇这里痛快的用了顿午膳,下午又用了顿晚膳,眼见天都要黑了才依依不舍的把他们送出去。

两个舅舅陪她说话多有趣啊,时间一下子就晃过去了。

送走舅舅们后,李薇又叫玉瓶把糖画拿出来,这次没舍得吃了,她想留下给孩子们看看。交待好好放着,就开始盯着钟表数指针玩了。

玉瓶怕她费神,就陪她说话,最好的话题莫过于刚才来过的主子的两个舅舅。

于是李薇从舅舅们讹了人家一群羊关在院子里闹得满院子羊*味,到见一旗人的车头挂着的小金铃好玩,特意抢回来给她当玩具,被人家的主子带着下人找上门来,结果说了一通论起来居然还是两家祖辈还有亲,虽然是八杆子打不着的,最后那家也只好金铃奉送,再搭了二十两银子的东西当表礼。

玉瓶听得直乍舌,感叹道:“说起来大家都有亲,真是难得。”

李薇当年想的却是满人是少,而且几乎都圈在京里了,这才走三步,呀三叔!逛一圈,各种世叔世侄能撞到人眼花。

等到八点,赵全保终于进来说:“都回来了!就在门口,就快进来了!”

李薇立刻站起来想去外面迎,可外头这个天气,又是大晚上看不清路,谁敢让她出去?玉瓶、玉朝几个赶紧过来劝。赵全保也急了,马上跑出去迎几个小主子,哪怕二格格走得快些也能来劝住主子。

谁知他出小院没多久就见四爷领着几个阿哥先进来了,他赶紧退到路旁跪下。

四爷站住问:“是侧福晋要你出来看的?”

弘晖阿哥就在旁边,这明显是四爷要带阿哥们去正院瞧福晋,赵全保哪敢把自家主子拉出来?这不成没事找事的吗?马上道:“主子已经歇了,小的是去前头找小喜子。”

四爷略一点头,带着孩子们继续往前走,心里想这么早就歇了,是怀得太累了?现在月份还小怎么就这样?

到了东小院门口叫弘昐和三阿哥过去,嘱咐他们道:“你们额娘歇了,回去就别闹她了,乖乖睡觉知道吗?”

弘昐和三阿哥都应下了,然后目送四爷和弘晖走远就立刻手牵手往小院里跑。

他们以为额娘真歇了,进了院子就放轻脚步,结果看到正屋的灯还亮着,门边守门的小太监道:“阿哥回来了?快进去瞧瞧主子吧,刚才主子还说要去接你们呢。”

两人这才往屋里跑,这会儿弘昐也不装大人了,跟三阿哥比着使劲,到门口听到他们俩脚步声的玉瓶刚好掀帘子出来,一见他们就让开身道:“快进来。主子,弘昐阿哥和三阿哥回来了。”

李薇刚被玉朝几个按在榻上,一听这话就要下榻穿鞋,玉朝一头按住她,一头冲着门喊:“玉瓶,阿哥们进屋了吗?”话音刚落,两颗小炮弹就冲进来了。

李薇一手一个全抱住,脱下他们的帽子冲着大脑门狠狠亲了好几口。

等这两个小的换好衣服再回来,二格格也进来了,正在看糖画。就着光只看到好大一个金黄透亮的东西被姐姐举在手上,两人都围过来,看了半晌认不出来,问:“这是什么?额娘。”

李薇把匣子捧给他们,让他们一人拿了一个,然后她也趁机拿了一个,道:“看着啊,揭开这层糯米纸就能吃了。”

这是吃的?

三个孩子揭开外面白生生的糯米纸,这个府里包花生糖时也用。这真是糖?三阿哥先伸舌头舔了一口,乐道:“甜的!”然后伸长舌头一下下舔起来。

弘昐是男孩,学着弟弟也吃得痛快。就是二格格为难了,她是个女孩子,被嬷嬷从小教导,怎么能伸舌头舔东西吃?

她急道:“额娘,这……这到底要怎么吃啊?”

“就这么吃啊。”李薇也在舔,见她急成这样,奇怪道:“怎么不吃?”反应过来,想起她的那个嬷嬷,马上理解了,道:“这里没外人,你就放心吃吧。再说嬷嬷教的,你不必都听。”

这下三个孩子都看过来了。

李薇继续发表高论道:“不管是先生是嬷嬷,他们教的东西全是高大全,是美好的目标,其实这世上没人能全做到。没听他们说的都是死了几百年的先贤,圣人。都几百年前了,也不知道后人添了多少东西进去,几百年别说人的话,就是一块石头也早化成灰了。”

“所以,你们也完全不必用先生和嬷嬷的话来要求自己。那太为难人了。能明白道理,做到七八分就够当一个好人了,剩下的完全可以自由发挥。”她做了最后总结,见孩子们还是看着她。

看着她……后面。

她扭头,四爷站在门口。

李薇迅速找准位置道歉:“当然额娘说的不一定对,额娘是后宅小女人嘛,没出过门见过世面,你们只要听阿玛的就行了。”

四爷被她逗笑了,他刚才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打断她而已,反正她在孩子面前胡扯也不是一两回了,扯完细品,还都有些道理。所以他也从不制止。

孩子们的耳边身边只有一个声音才是问题,多听多看才能成长。

二格格看看他们俩,一闭眼一咬牙,伸长舌头舔糖画。都是因为她额娘才说错话,她也要陪额娘。

三个孩子埋头苦吃,李薇被他们带得也要继续吃,被四爷伸手把糖画拿走。

只见四爷咔喳咔喳把她手里的猴子抱仙桃吃得只剩一根杆子,三个孩子再次看傻了。

吃完,四爷舔舔嘴角,微笑道:“前门大街口老田家的手艺,下回阿玛带你们去看他画,再买新的来吃。”

孩子们带李薇一起傻。

四爷还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吓人的话,扬扬下巴道:“快吃,吃完都去睡觉,明天还要早起呢。”

孩子们迅速咔喳掉手里的糖画后告退,就剩下他们俩了,四爷一转身,李薇笑嘻嘻的上去亲手替他端茶,还要侍候他更衣,被他按住手问:“今天累了?”

李薇:“没啊,还见了我的舅舅呢,一点都不累。”

四爷看她兴奋发亮的双眼,相信了。看来是赵全保聪明机灵会说话,这个太监算是差不多练出来了。

第104章

当晚,四爷与李薇在帐子里时,她就把舅舅们的雄心壮志对他说了,汇报完了就发愁道:“家里的这两个舅舅从小我就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说没本事吧,好像也能混得挺人模人样的。说有本事吧,就不见他们两个有什么大成就,好像就是这边混混,那边混混,就完了。”

说她不喜欢这两个舅舅绝对是瞎话,虽然觉尔察氏嫁到李家后也是打着能帮娘家一把的主意,可两个舅舅和郭罗玛法从来没有想着去占李家的便宜。相反,他们有点什么还会往李家送,那次拐来人家一群羊的就送给了李家一半,剩下的两个舅舅留下宰着吃了,吃了半个月呢。

那时李薇最喜欢的就是一路逛到舅舅家,蹲在院子里跟舅舅们一起吃烤全羊,吃完再拿着肉串回家吃一路。

就是关于东西来路的问题,让接受亲家好意的李家总是挺担心某天一早起来,官差就来敲门了。

四爷听她说了一通关于两个舅舅人品的佐证,笑了,说:“依爷看,你这两个舅舅说不定还真是人才呢。”

他一出手自然就是大手笔了,过完十五没两天,李薇就见到李家的二弟妹佟佳氏了,她来是说两个舅舅呢,全进步军统领衙门了,还不是一般小兵,直接就是小队长,手底下二十几个人呢。

“管得还是舅舅家原来那一片,说是舅舅们跟上官说在自家地头熟悉,进来只耗子他们都能摸清它是本地的还是外面蹿来的。”佟佳氏笑着说。

李薇没从四爷那里听说,今天才知道舅舅们已经被送进官衙换了身官皮。当着佟佳氏的面,她也不必隐瞒,担心道:“我只盼着舅舅们好好办差,别惹事就行。”

佟佳氏是见惯了满人纨绔,就算家里连一个铜板都没有了,出去还是一副爷的样子,满不在乎的说:“姑奶奶就放心吧,咱们舅舅是什么人品?哪用咱们操心?你二弟去瞧过两次,说舅舅们认识了不少兄弟,天天在他们家里吃香的喝辣的,羊都吃了有三四头了。”

有吃有喝才是兄弟,李薇算是放下一半的心,又担心舅舅家银子不凑手,道:“舅舅他们那边钱够吗?要不咱们家就方便的时候给他们送点过去先用着?”

靠她给,也不可能一月一次按时送,这事还是要靠李家。

佟佳氏掩口笑道:“我的姑奶奶,以前咱家舅舅吃喝就没花过一个大子,现在他带着一群穿官皮的在家吃喝,有哪家铺子敢要他的银子?”她伸出一个巴掌,道:“就你二弟去的那两次都被舅舅塞了不知多少东西,有次还塞给他五十两银子,让他零花,都快把你二弟给吓死了,银子一扔就往家跑。”

李薇后知后觉的哦了声,也是啊,舅舅们这叫衣锦荣归,鸟枪换炮。以前在左右几条街上都是一霸,现在换了身份更成霸王了。邻居们就算为了不招惹这位煞星,也会好好孝敬他们的。

佟佳氏道:“这也是好事,本来舅舅家那一片都见不着小偷强盗,就连家里争产打老婆的也没一个。功劳都让别人领了,现在总算记到他们两个头上了。舅舅们说上官要给他们记成优等,日后升官都靠这个了。”

塔福和费扬古太坏了,李薇总把他们两个想像中两大混混头子,怎么着也该是洪兴浩南哥……的中年版,所以底下普通坏的坏人见到他们俩就远远的躲开了,舅舅家附近那几条街就成了他们的势力范围,基本保障了普通平民只受这两只的欺压,有效避免了被其他坏人欺压的可能。

知道舅舅们终于走上正途了,李薇迫不及待的写了封信去给觉尔察氏表功,隔了一个月才收到回信,觉尔察氏在信中替全家人问四爷好,问福晋好,问各位小主子好,最后才祝她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第一张基本是这些废话,第二张才是聊家常。说舅舅的事让她费心了,希望没有给她添麻烦,如果再有这样的事,只管打出去不必顾忌。

李薇暗笑,额娘很生气啊。

家里那边是一切都好,本来担心家里老太太年纪太大适应不好,特地带了家乡的土和水,谁知一点问题都没有。她大弟和大弟妹到了这边就有了好消息,第四个孩子也是即将报到。

李薇突然想起忘了在上封信里跟额娘说她也*了……

四弟学习认真,练武刻苦。

李薇不由得为四弟掬一把同情泪。四弟被迫努力上进是她嫁四爷后的事了,那时前面三个弟弟都已经定了型,就四弟年纪尚幼,还算有可以塑造的空间,就被全家逼着走上文武双全的道路了。目标是文考进士当官,武考侍卫进军队。

就看他在哪方面开窍了。

最后说阿玛很受人追捧与欢迎,好多太太来找她做媒云云。

李薇把最后两小行反复看了六七遍,认为要么是她的理解有误,要么是额娘文化水平不够写得不清楚。

阿玛受追捧跟找额娘做媒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不会是找额娘给阿玛做媒吧?呵呵,怎么可能有这么脑残的事?

李薇觉得这事很好笑,等四爷回来不但跟他分享了亲人来信,还分享了这个她眼中的笑话。

四爷看了信,再看她,就见素素偏着头猜:“爷,你说额娘原来是想写什么呢?是不是说阿玛很受欢迎,所以很多人希望能请他做媒呢?”

一个官员是怎么加上这一属性的?

“还是说阿玛受欢迎,所以额娘也托了阿玛的福受大家欢迎,请她帮忙做媒人?”请上官做媒好像也是官场上很流行的一件事。

四爷见她还真自己把这事给解释通了,也不想揭穿此事,反正据说因为这个,李文璧已经打算装病躲席了,再有人请吃酒死活不敢去,被两个师爷拼命劝住了。

倒是觉尔察氏出人意料的对待所有来做媒试探的人都非常友善,贤惠大度的表示非常乐意多来几个小姐妹帮她一侍候老爷。

所以李文璧的坚决拒绝变成了感念夫人一片深情不忍心辜负,觉尔察氏是新一代的贤妻良母,夫妻两人现在的名声都极好。

就连两个师爷也对这个发展始料未及。他们倒不介意李文璧收小星,只是担心觉尔察氏反对,后院起火对李文璧这个官场新人来说绝对会带来坏名声。结果坚决反对的是李文壁,赞成的反而是觉尔察氏。

四爷看这一家父母儿女都是一个样,旁人为他们担忧不已时,他们就能不知不觉的化险为夷。

转眼已是春天了。

李薇现在是两个人,东小院里人人都把她当大熊猫看,可已经是第四胎的她反而觉得已经很平常了,完全不必这么紧张。

春天一到,她就想出去转转。而且这次的迫切愿意跟以前完全不同。以前不必玉瓶她们来劝,她自己就会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念头。

到底是她的胆子大了,还是持宠生娇脾气大了呢?

反正这次她没忍住跟四爷说了,说想趁着天气好去外面转转。

四爷最近闲得长毛,他手上的差事都卸下来后,跟两个旗的人也渐渐疏远的差不多了。皇上本来就没给他派差事,他除了每天象征性的去宫里给皇上问个安外就退出来,闷在府里无所事事。

虽说有弘昐和三阿哥过了一把教孩子的瘾,但他现在满心里都是皇上、太子和那群兄弟们,就算身在府里,心也安定不下来。

李薇一提起想出门,他就道:“那找一天,爷带你坐车出去逛逛,去咱家的庄子上,你现在虽然怀着孩子,但也不必天天闷在府里,想出去就去吧。”

他这么好说话,她就小心翼翼的把真正的愿望说出来了,道:“要是能在庄子上住几天就好了。”

四爷刚听到时想反驳,可一低头看到素素紧张的玩自己的手指头,就不忍心了。想她在娘家时还能跟着父亲兄弟出门,嫁给他后先是进宫,后又进府,一直在这四方天里动弹不得,偶尔跟着孩子们出去跑马郊游,也只是匆匆来匆匆去而已。

“既然你想去,爷就带你去。”他道。

这么容易李薇反而不敢相信了。

但第二天,四爷就传说叫庄子上准备好东西,房屋要打扫修葺,护卫要增添,一些常用的东西要先送过去。

折腾了有十天,庄子上说都准备好了。四爷就带着李薇和二格格去了。

弘昐和三阿哥因为要留府读书,没被允许同去。临走前,两个小家伙依依不舍的拉着李薇的手,企图在最后一刻打动他们阿玛的心。可惜在他们俩人的学业问题上,四爷是个标准的严父。

四爷的庄子就是之前他买下给孩子们跑马的几个山头和山脚下的空地。就在离京不远处,附近有京郊大营,所以安全上是不用担心的,这一片连起的地都是他们兄弟几个的,最远的也是几位王叔家的庄子。完全不必担心有不长眼的出来冒犯。

总得来说,这一片就相当于爱新觉罗家的后花园子。

庄子上这些年断断续续盖了一些院子,备着主子们有时来这里歇歇脚。比起京里盖房子要先迁民居,这里的地都是四爷的,当然就想怎么盖就怎么盖。

四爷当年在内务府也没少拉关系混脸熟,寻的盖房子修园子的都是内务府的熟手。

李薇算是这院子盖起来后第一个来小住的主子,庄子上下自然是加倍小心的侍候。

骡车一路直接驶进了院子里,在二道门处停下。四爷牵着李薇的手下来,两人一同进去,他一路给她指着这附近的景色。

“这就是给你准备的院子了,进去瞧瞧吧。”穿洞过门,他们来到一道月洞门前。

大概是四爷以为她爱圆形,所以这个院子正中的门是个溜圆的月洞门,墙壁低矮,镂空雕刻着八幅圆形石窗。

门早就大开着,玉瓶等几个先到的人就站在门里迎接。

他们避开一旁,四爷和李薇进去后才算看到这个院子里的全貌,基本跟东小院完全一样,就是院子比那里要宽敞多了,布置上也有一些不同。

四爷道:“怕你来了还要适应新屋子,索性盖的跟家里一样。”

真是太体贴了。

行了一路,李薇有些累了,四爷让她去休息,转头去看二格格。这个女儿是李薇要带上的,她对四爷道:“额尔赫有些被嬷嬷教呆了,我可不想让她真听信了那群嬷嬷说的话。什么贤惠仁厚,都是说着好听,却没多少用的。真信的才是傻子。”

虽然素素这话有些离经判道,但他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孩子们都小,大人把他们捏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嬷嬷们嘴里当然不会教小主子们三十六针防人之心,就算真要教阴私之事,肯定也会用各种方式去美化。

所以这次出来,李薇一个嬷嬷也没带,就是想让二格格渐渐习惯没有嬷嬷们在的日子,她还打算慢慢把二格格身边的嬷嬷给清理出去。

这个打算是她连四爷都没提的。

额尔赫小时候时,一是她接连的生孩子,二就是她自己对怎么做皇家公主不清楚,就算是把额尔赫交给了嬷嬷们,想着在她眼皮子底下看着应该不会有事。

但就像家长会突然发现孩子嘴里说的东西他们听不懂一样,李薇也是发现额尔赫突然有些太听嬷嬷们的话了。

任何人都应该有独立的思想和价值观,放现代一个十岁的女孩也应该有自己的三观了,不会人云亦云,就算是父母老师的话也不会百分之百的听从。

她决定把额尔赫从嬷嬷的手里放出来,让她用自己的眼睛和大脑去看去理解这个世界。

四爷不会把她们娘俩留在这里,出来前就决定要在庄子上住几天。晚上,李薇小睡一觉醒来后精神特别足,用膳时庄子上把附近村里唱戏的人请来了。

村里的戏都是大白话,而且开头时还算正常,是个贫家女偶遇仙人,被仙人拯救的故事。但唱的中间就开始暴黄腔了,贫家女遇到了地主的儿子,两人在土地爷的庙(贫家女求土地公救命,土地公还说他无能为力),在田里(贫家女向路过的村人呼救,村人跑了),在贫家女的家里分别OX了好几次。

那唱戏的嘴皮子特别利索,把贫家女崩开的衣领和地主儿子呼哧呼哧的喘气形容得惟妙惟肖,还有什么大雨啊闪电啊一类的情景描述。

李薇都听傻眼了,听到一半想起二格格还在,立刻紧张的道:“额尔赫,都这么晚了,你先回去歇息吧。”然后就去瞪四爷,怎么能让孩子听这个?

二格格特别无奈的向天望了一眼,然后用‘额娘你好老土’的目光传神的看着她道:“是,额娘。”

她是乖乖退下了,李薇反倒不明白了,正好这戏又唱到贫家女跟地主儿子在山坳的一棵歪脖树下再次OX,目测这姑娘下一幕就该用这歪脖树上吊,然后仙人就可以出场了,等仙人一出场,就可以大结局了。

搞了半天地主儿子这男配从头到尾刷存在感,仙人这正牌男主就出场两次,还是快结尾时。

李薇已经能预测大结局,这一段又特别尴尬,干脆扯着四爷聊天,她想问二格格怎么看这戏时这么淡定?

四爷微微一笑,伏耳对她道:“爷也是在八九岁时就开始听太监们讲这些事了。”

哦,等等,难道这是指性|教育?所以二格格其实早就从嬷嬷嘴里听过这些事了?

“这也太早了吧?”李薇几乎要怒发冲冠!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她真的忽略二格格太久了!以后要连她每天跟谁说话都要问一遍!

不过那会不会走向另一个极端?

李薇尽量用正常的眼光来看待这件事,比如在现代小学,老师讲生理卫生课程,那就没问题了。

把嬷嬷们对二格格说的当成生理卫生课如何?

李薇终于消下一点火气,抬头却见唱戏的都被她吓停了,她不好意思道:“你继续吧。”

四爷从刚才就一直笑着坐在一旁,素素现在已经有了积威,偶尔眉毛一竖还是很威风的。

第二天,李薇等四爷去庄子上骑马时,把二格格叫过来。

“额娘。”二格格进来后站在离她一步远的地方微微福身,真是气韵天成,那份举手投足间挥洒出来的气质真是不凡。

李薇也要认同嬷嬷们的教育成果,但把她们从二格格身边撤走的初衷不改。

“来,”她握住二格格的手说,“额娘好久没跟你说话了。”

二格格奇怪的说:“昨天坐车时咱俩说了一路话。”

李薇:“……”只是想抒情而已要不要这么不捧场啊臭丫头。

第105章

母女两个实在太熟,李薇也歇了打感情牌玩委婉的计策(反正她也玩不好),直接开门见山的问二格格对几个嬷嬷感觉如何?

二格格立刻巴结道:“没有我跟额娘好!”她认识的小姐妹小伙伴多了,都是各府的格格们。格格们在一起阿玛额娘之间的八卦不好说,说的都是自家下人的事。

二格格听过不止一例因为格格跟奶娘嬷嬷太要好,结果被亲额娘嫉妒的事。有的是不动声色就被送走了,有的就被格格们的额娘各种穿小鞋。

时候长了,格格们也都学精了,很少在自家额娘面前提嬷嬷多好奶娘多好这样的话,纯拉仇恨。

额娘们要是只生了格格一个孩子,那自然是眼珠子,当然容不下奶娘等人占了亲娘的位子。要是下面还有弟弟妹妹等,格格们反而跟奶娘比较亲近,自然会更小心的护着奶娘嬷嬷等人。

二格格挺不理解这个的,要说额娘更宠爱弟弟们,可她都这么大了还跟额娘住一个院子,两个弟弟是早就搬到了前院(而且她很羡慕!)。可说奶娘嬷嬷们比额娘更亲,那更是不可思议!

怎么可能更亲?完全不一样好吗?谁会喜欢外人更胜额娘?

她还跟弘昐和三阿哥说过这个。

她不解道:“你们说,外面的府里是不是都挺奇怪的?怎么会觉得外人比自己额娘还亲啊?”

三阿哥听不懂,只顾看着兄姐说话。

弘昐倒是能明白一点,他道:“也有这个可能。那些格格大概是认为奶娘嬷嬷是自己人,额娘还是其他兄弟姐妹的额娘,不是她一个人的额娘。”

二格格也不是真不懂,只是不能相信,她不可思议道:“一母所出也能这样分个你一派我一派的?”有弘晖和两个异母姐妹在,二格格能理解分派别的事,可一母所出还分,这不成了自已打自己吗?

弘昐也觉得挺能理解的,道:“把额娘换成阿玛不就能明白了?从阿玛来讲咱们都是他的儿女,可咱们也跟那谁谁他们……啊,那什么。”

他是跟弘晖相处过两年的,哥俩关系还不错。谁知越大吧,一些事它就越清楚。何况他还有了自己的弟弟,这一比就比出来了。哪边亲哪边远,没什么比这个更让人明白的了。

现在跟自己的姐弟说起这个,他就有些说不出口。

二格格安慰的拍拍他,三阿哥没跟弘晖相处过,从他懂事起就知道大哥那边跟他不是一样额娘,不明白自己哥哥的心情,但也跟着二格格拍了拍弘昐的胳膊。

弘昐假咳了一声,迅速把这段带过,道:“就是这么回事呗,都是一个阿玛跟都是一个额娘也没有两样。都说十个指头还有长有短呢。”

三阿哥到这里终于有一句能听懂的了,插嘴道:“额娘也说过有人喜欢吃萝卜,有人喜欢吃白菜,这都是不一定的事。”

二格格噗的一声笑了,道:“是啊,那肯定在阿玛眼里,咱们是白菜,那边是萝卜,他是都喜欢吃。可在别家额娘阿玛的眼里,估计就有只爱吃萝卜不爱白菜的。”

弘昐也笑道:“所以那些可怜的小白菜就没人疼了。”

李薇被女儿这一记马屁拍得浑身舒服,把小宝贝搂到怀里,道:“额娘也跟你最好。”两人靠一块黏糊了会儿,李薇想起正事,正色道:“乖,额娘跟你说正事。在你眼里那几个嬷嬷都怎么样?”

二格格道:“嬷嬷们都挺好的……”话音未落就看到自家额娘古怪的眼神,立刻改口:“其实……我有时挺受不了她们管太严的……”

果然见额娘的脸色好看多了。

难道额娘也在嫉妒嬷嬷们?二格格顿时感觉好幸福好满足,于是开始在嘴里各种说嬷嬷们的不好。

奶娘嬷嬷们都是管着她的,虽然碍于二格格的身份和四爷的叮嘱,再加上东小院的盛宠,她们不敢对二格格来罚站、禁食、罚抄、罚跪等一系列手段。毕竟侧福晋跟二格格住一个院,每天三顿饭都在一起还是轻的,二格格除了正常学习时间之外在屋里待太久,侧福晋就叫人来问了。

更别提罚抄《女则》这类书,她们刚来的时候也是想煞煞二格格的性子,也是为了竖立权威,就在二格格单独用膳时以她礼仪不到为由要她重复做喝汤这个动作,二格格照做了两次就放下勺子一擦嘴去侧福晋那里用了。

从那次起嬷嬷们就知道待二格格不能用这种手段。没用。而且那次是二格格没告状,真告状侧福晋还指不定怎么处置她们呢。

她们只好对着二格格练嘴皮子了。有点什么事时就对着二格格念一个时辰。

二格格是被她们念怕了。不说很烦她们,但绝没有经营出神马如母女般的感情,也就一般般的人吧。生活上被照顾得很好,可天天耳边跟有蚊子嗡嗡似的。

李薇对嬷嬷们的戒备没那么严重了,道:“既然如此,那你试着自己过一段如何?嬷嬷们照顾你的时候也够久了,也该让她们回家看看。要是你想念她们……”话没说完是因为她看到二格格发亮的双眼。

一听到嬷嬷们要回家就这么高兴啊。

看来真不用担心二格格被嬷嬷们教坏了。上次大概也只是她神经过敏太紧张了。

但嬷嬷们还是要送走滴。二格格渐渐长大,学规矩或知识已经不重要了,古代社会对女人更加严苛,二格格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学会独立。她必须从现在习惯独自一人解决问题。

不但嬷嬷们要慢慢送走,二格格身边年长的宫女太监也要渐渐都送出去,是忠心的,日后再叫回来。不忠心的,这也算是个试探。

四爷回来就见她们母女两个粘乎在一起,他刚骑了马一身马味,怕熏着素素,先到侧间换了衣服洗漱过后再进来,笑道:“你们俩说什么悄悄话呢?”

他见二格格笑得开心极了抱着素素的胳膊,坐过去问:“你额娘许你什么好东西了?做新衣服?买新首饰?一根新马鞭?新靴子?”

李薇推了她一下,二格格起身对四爷福了一下,调皮的笑道:“才不告诉阿玛呢。”她猜这事阿玛肯定不知道,告诉了阿玛说不定就不行了。

看着她咯咯笑着跑出去,四爷摇摇头,现在的孩子都太精了。

这边问不出,他问李薇:“额尔赫怎么这么开心?”

李薇笑眯眯的蹭过来,四爷一下子就明白了,好整以暇的往后一靠,对她道:“说吧,爷都准备好了。”

她想给他捏捏肩,他握住她的手道:“你有身子,别累着了。爷跑了一天马,身上全都松快开了,哪儿都不酸不痛。”

李薇只好揪着他的手指头把自己那套建立孩子独立意识的念头说了。

从小被太监宫女嬷嬷侍候到现在的四爷不明白什么叫独立意识,但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

他坐直身,认真道:“你仔细说说。”

李薇发现在四爷面前,她什么秘密都留不住,而且口才特别不好。

她道:“就是二格格从小都是由嬷嬷们带大的,到现在估计连每天穿什么衣服,戴什么首饰都是嬷嬷和丫头们替她安排。要是没有嬷嬷和丫头侍候,就从一早上开始,她知道要去自己屋里的什么地方拿干净衣服吗?”

肯定不知道,四爷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衣服放哪儿了。可这有什么要紧的?

李薇差点想把何不食肉糜拿出来说,可这有种意有所指的意思,还是继续说二格格吧,安全。她是打算连弘昐几个也比照办理的。

“再往下说,要是没有下人侍候,额尔赫知道去哪里买米买柴买油买盐吗?就算这些不用她做,如果她要买人侍候,她知道去哪里找牙行吗?怎么分辨牙行是否可信,送来的下人来路是否正当?”李薇觉得自己都说不清了。

可四爷已经听懂了。

李薇迅速做了个总结:“就是,咱们把额尔赫身边的人都撤走,只给她留一个格格的身份,银子什么的也不少给她,她能把自己照顾好,把日子再过回到原来这样吗?”

不行。四爷很肯定这一点,哪怕是弘晖,只给他一个身份,却把他身边的下人都撤掉,他也做不到自己重新再整一班下人,还要忠心可靠。

要确定下人忠心可靠,不止是要学会看人,还要学会分辨了解这些下人做的事是不是越过界限。

拿最简单的采买举例,如果主人不知道街面市价,只听下人汇报,那他永远也分辨不出下人是不是多报了钱数。

这就需要主子要明白每个下人做的事都要怎么做。

以小见大,要想不被下人拿捏住,主子就要有独立意识,不能只听下人的话。哪怕是好几个下人,主子也不能保证他们不会联合起来蒙骗他。

灵光一闪,四爷突然想到了皇上。

他以前总将皇上对众臣和他们兄弟的做法当成是出于权力的平衡,但是只有当下面的人全都不和的时候,皇上才能得到最大的利益。如果底下的臣子们抱成了团,皇上就会被蒙蔽。

比起他这个开府的皇阿哥,坐在九天之上的皇上才是这天下离实话最远的一个人。

他坐得太高了,底下云遮雾绕,不把云雾吹开,他就什么都看不清。

李薇见他突然出神,也不催促,继续玩他的手指,她正努力把他的食指和中指打成结,可惜这两根手指骨头太硬,只能勉强做出交叉的动作,弯不过来。

结果被回过神来的四爷猛得一把攥住她的手!

李薇吓得大叫:“啊!!”

突然一动很吓人好不好!

四爷哈哈大笑,搂住她连声道歉,说:“乖,乖啊,不吓,不吓。”

李薇还在努力做出‘很生气’的样子,四爷在她嘴角轻轻亲两下,柔声道:“都听你的,回去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怎么突然有变身奸妃的感脚?

李薇为自己的魅力无边都要跪了,看,四爷都被她迷晕头了。

在庄上小住几日后,四爷带着她们母女两个回府了。一回府,李薇就大刀阔斧的先送走了两个嬷嬷,自然是好声好气,还有礼物相送。二格格也眼泪汪汪的送了自己的体已给嬷嬷们当礼物,柔声哭道:“日后常来看我,千万可别忘了我……”一句话未落地,二格格难忍悲意转身奔回屋内。

只少了两个嬷嬷,二格格已经觉得身边开朗了不少,没那么些人围着果然舒服啊。

四爷这段时间的‘轻闲’也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在他带着侧福晋和女儿去庄上小住之后,太子和直郡王分别递来了关爱弟弟的话。

一下子引来两人,不说四爷原本就属意太子,此时也不会同时接受两人的示好。于是只做为弟弟谢谢哥哥们的关心就算了。

接下来,宫里弘晖就被先生小小罚了一下。只是先生提问了一个不在弘晖预习范围内的问题,弘晖自然答不出来。

先生就要打手板,龙子凤孙打不得,弘晖的四个哈哈珠子就被拉出去了。

弘晖当时就急了。这四人全是他的亲表哥和亲表弟,打他们比打他还让弘晖不能接受。

先生铁面,拿竹板的太监木着脸让四人伸出手,啪啪啪一人来了十下。

打完还不算完,先生要弘晖继续回答。

他刚才不会,也不会因为表哥表弟们挨了打就无师自通了,弘晖此时已经确定这是一个局,瞬间脸就白了。

此时,求情的来了。太子家的弘晰和直郡王家的弘昱都开口求情。这两大龙头一开口,书房里顿时充满了兄弟情谊的求情声,先生从善如流的让弘晖坐下,但还是教训他要好生温习,不可懈怠。

弘晖进来读书不是一两年,听先生这样说就马上站起来恭敬道:“是,弘晖记下了。”连一个不满的眼神也不敢有。

回到永和宫里,德妃仔细问过弘晖的功课,然后再把四个哈哈珠子叫出去打了一顿,一样也是一人十板子。比先生好的是,娘娘打完让人给他们上药。

弘晖的委屈只好全都咽了回去。

德妃也不指望这么小的孩子能明白这里面的事。先生既然罚了,她就必须要做出表态来支持先生,而不是对他嘘寒问暖,那就是跟先生对着干,是跟指使先生如此做的人对着干。

在不知道有几个人想对付弘晖和老四的时候,怎么能打草惊蛇?

所以她也没有安慰弘晖,嘱咐他好生读书,不要让他的阿玛额娘失望之后就叫他回去了。

一整夜,弘晖都被看得死严。四个哈哈珠子被打完就出宫了,皇上心疼皇孙们早起从府里进宫太辛苦,可不会心疼一群奴才。第二天,四个哈哈珠子只来了三个。

一见弘晖,那三个就跪下请罪。

打头的一个是乌拉那拉家族长家的孩子叫丰生额的,他跪下磕头道:“回主子话,刚安他昨天晚上回去就发了烧,今天早上就……”

昨晚半夜才回去,为了当这个哈哈珠子,四人都是住在丰生额家里的。一看四人都挨了打,听说是弘晖阿哥没答上先生的问题挨的打,替主子挨板子也没什么好说的,再说还有德妃娘娘赏的药,什么怨言也吐不出来,只好先看自家孩子。

可刚安的名字意思是刚毅,人却是四人中最胆小的一个。他入选的因为他的阿玛在家族中说话顶用,这才把他送上去。

刚安在家里还挺横,在外面就不行了,是个典型的窝里横。进宫这事对全家来说都是好事,对他来说就太可怕了。昨天挨了打,今天天不亮还要继续进宫去侍候主子,刚安连吓带挨打就吓病了。

大家族里也有族医,请来一扶脉就说手掌上的伤不重,看着红亮一片,等水肿消了就行。这烧是吓得,不喝药养两天就能好。喝两剂静心的药下午就能下床。

怎么着也是差事重要,丰生额的阿玛就叫大夫去熬药,偏偏刚安听到了,更害怕了,喝了药就吐了,再喂也不行。

不能硬生生逼着孩子去死啊?只好先把他额娘接来劝着,让这三个孩子该办差去办差。

丰生额这一请罪,最难堪的是弘晖。他赶紧叫起,既说不出抱歉的话,哪有主子向奴才赔罪的?何况又是在宫里。他只能日后对这几人示意一二,别的也不能多说多做。

一行人匆匆到了上书房,弘晖在踏进门的那一刻竟然前所未有的恐惧。跟在他身后的三人也差不了多少。

但就像弘晖担心的那样,从这天起好像所有先生都在跟他过不去,连教弓马的谙达都开始挑他的毛病。

他一出错,挨罚的就是哈哈珠子们。

之后就是弘晰和弘昱的求情,一来二去,弘晖也看出整他的要么是这两个中的一个,要么两个都是。

可他却无法反抗。永和宫里,德妃娘娘也只是叮嘱他用心读书,对几个哈哈珠子倒是没有再打了。

孩子们日日带着伤回来,乌拉那拉家怎么会不明白这里头有鬼?他们就进府递话。

一听这事,福晋快要坐不住了。她第一次急着把四爷叫来说了这事,说着说着,她就忍不住哭了起来,眼泪不停往下掉。

“爷,这怎么办?弘晖还那么小……”福晋六神无主。

四爷在听到消息的一瞬间就完全冷静下来了,他能猜到这是怎么回事,直郡王和太子如果是想拉拢他,就绝不会动弘晖一指头。没见挨打的都是哈哈珠子吗?

他安慰福晋道:“别担心,弘晖没事。你家那里,你送些东西过去看望一下几个孩子,一会儿我叫人送些伤药过来。”

就如一桶冰冷的井水从福晋头上淋下。

四爷这会儿急着去给直郡王和太子去信,叫他们别折腾他儿子了,交待完福晋后自觉已经没什么疏漏了,就起身告辞,道:“我前面还有事,先回去了。”见福晋面色灰白,轻轻把手放在她的肩上道:“别担心,等到日子了我去接弘晖。”

福晋木呆呆的起身送他,送到门口,她恍然福身:“送爷,慢走。”

抬头看,四爷的背影已经走远了。

第106章

李薇要吓哭了!

有没有一觉醒来比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地方更恐怖的事?

二十年前穿越过一回的李薇可以肯定的回答:有!

当看到一个陌生的丫头过来道:“福晋,您起了?”

她心里想的是:只要不是离四爷的年代太远,她就还有见到孩子们的机会!

可当从玻璃镜里看到福晋的脸时,她真的要晕了。

石榴——在换了个人又侍候过弘晖后,她又回到了正院,成了福晋身边还算得用的大丫头,可今天一早正侍候福晋梳头时,福晋一个头朝下就栽下去了。

她吓得尖叫:“福晋!”

冲进来的一群人中庄嬷嬷跑得最快,她喝止住石榴后,跟几个丫头小心翼翼的把晕倒的福晋抬到榻上,拿了清凉油来给福晋从额头到太阳穴到手心到鼻子下全都擦了个遍。

在薄荷清凉油的刺激下,李薇真的无法坚持太久,无奈清醒过来,一眼看到庄嬷嬷的脸凑到她鼻子尖了,顿时忍不住扭脸避到里面去。

近距离看到真是……太……恶……

李薇努力了下才忘掉那张皱成菊花的混和着谄媚和担忧的脸,恶……福晋天天看到这张谄媚的脸真是太难为她了,幸好东小院没这样的人,玉瓶和赵全保就算谄媚也没这么过头。

庄嬷嬷担忧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颤着声音说:“福晋,您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传太医?”

李薇顺口道:“叫白大夫过来瞧瞧就行了。”要是能吃两天药躺一躺,先让她缓一缓,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嘤嘤嘤~~~~~~

穿越神马的真坑人啊!上次从现代穿到古代已经够坑了!嫁给四爷算是满足她中二时期的梦想,比起想当圣斗士穿越十二国,穿清朝就没那么难接受了对不对?看,这样一想穿清朝简直是幸福感暴棚啊有没有!

可这次算是怎么回事!!就算要穿福晋穿一开始行不行?为什么要穿到她都生了孩子……

李薇突然发现庄嬷嬷等人面色有些奇特,嗯?为什么?

庄嬷嬷让其他人都下去,才小心翼翼的跟她说:“福晋,按您的身份,用府医太丢份了,何况那白大夫从进府就是跟东小院的,难保不会有什么问题。咱还是递牌子叫太医吧,就叫福晋常看的那个许太医如何?”

福晋从来没用过白大夫?

李薇被这个事实惊呆了,她一怔,庄嬷嬷自然不敢自作主张,也不再提请神马许太医的事了。

就是白大夫无形中成了她的专属大夫?

有种白捡一大便宜的感脚怎么办?

她已经霸气侧漏到这个地步了吗?

至于恐惧嘛就……自从她升侧福晋后,对福晋就没那种天敌般被她压制的恐惧了。福晋要对她退避三舍,她也不会伸脸过去告诉她您随便打没关系,我还是您的奴才?

犯贱也没这样的啊。

不对,她刚才好像在想什么重要的事。对了,生了三个孩子……李薇抓住了那可怕的感觉!对了!她穿过来东小院里还有个李薇呢!

谁穿了她?

她绝不接受有人替自己去跟四爷OX被三个孩子叫额娘还被他们孝顺!

就算被当成妖怪烧掉也认了!

李薇*气腾腾有对庄嬷嬷说:“爷现在在哪儿呢?”

庄嬷嬷想了下,道:“昨天爷在东小院用的午膳,然后就歇在书房了。”

李薇下榻穿鞋,庄嬷嬷跟着她转,“福晋您要什么?您要出去?您是想去见爷?”

说不得今天要闯一趟书房了。当福晋就是这点好,能直接去书房。

李薇勇敢的踏出门槛,然后眼一黑一阵天旋地转,人朝下栽下去,庄嬷嬷向前一扑垫在了下头。

李薇眼一闭再一睁,就回到东小院了。

玉瓶正替她挽起床帐,笑问:“主子歇得如何?”话音未落就见李薇从床上弹起来就叫道:“孩子们呢?”

玉瓶见她面色不对,赶紧道:“二格格就在厢房,弘昐阿哥和三阿哥都在前面书房。主子,您这是……”

“把他们都叫回来!”李薇跳下床穿上鞋,玉瓶慌张了一下就奔出去叫人,玉朝上来侍候李薇穿衣,可也不能披着一头长发出门,只好坐下梳头,李薇急道:“随便挽个髻就行,快点!”

玉朝速度极快,她刚把髻挽好,二格格就进来了,她也有些急,进门就直接进卧室道:“额娘,你叫我们来什么事?”

李薇拉住二格格就不撒手了,坐卧不安的都想拉着她去前面找两个儿子了。幸好最后一丝理智拉住了她,镇定,都穿回来了就没什么好紧张的了。

艾玛她怕再穿一回啊!

玉瓶出去传话给赵全保时脸都吓白了,抖着手道:“主子不知道是不是被梦魇着了,急着要见两位阿哥,你快去!千万别耽搁!”

赵全保跑得飞快,可一大早叫两个阿哥回小院不能不跟四爷说一声。

正好,四爷和两个小阿哥都是打完拳背完书正在用膳,赵全保急惊风似的冲进来,三人都放下筷子。

苏培盛拦住问了下,进来刚要说,四爷摆手道:“叫赵全保进来回话。”

苏培盛只好把话全咽回去,不情愿的示意赵全保进来让四爷亲自问。

赵全保进来就跪下先请罪,再请安,再用一句话高度概括了中心思想和主要内容:“主子被梦魇着想见小主子们。”

梦魇是很严重的事。还有人被恶梦吓死的,或者三魂七魄少几个的。

所以一听弘昐和三阿哥就坐不住了,四爷也惊了,起身带着两个孩子就去了东小院。

东小院里,李薇尽量镇定下来,还叫来早膳给二格格用。可她始终坐在二格格身边拉着她的一只手。

等守门的小太监说四爷和两位小阿哥一起回来了,李薇腾的站起来就往门口跑,跑两步想起来回来再拉上二格格,两人冲出去,远远看到他们时,李薇这才安心的笑起来,把花盆底踩出了跑鞋的风采,四爷都怕她跑太快崴了脚脖子!

她迎上去先把孩子全搂怀里,再抬头看四爷,瞬间就哭了。

四爷也顾不上是在孩子面前,打横把她抱起就进了屋,要让孩子们先出去她还不让,只好让孩子们在外屋等着,隔着屏风让她能看见人,免得她着急。

这肯定是真吓到了。

四爷想得更多,上榻把她搂到怀里从头到脚的呼噜了好几遍:“乖,做什么梦吓着了?告诉爷,爷找高僧来给你收惊,不怕不怕啊。爷是真龙之子,能压着你,不怕,快说,都告诉爷。”

李薇哇的哭了,不敢说自己穿到福晋身上了,跟福晋比肯定是她更像做法害人的那个。可她也真怕回头有人穿到她身上来。

“爷,我梦见,有个鬼飘过来,把我从身体里挤出去了。她特别好,特别聪明,什么都会,孩子们都喜欢她,你也喜欢她,我、我就消失了……”

再来一个比她更没用的估计不太可能,最大可能就是穿来个带空间有外挂,或者比她更精明能*,更通人情懂事理的。

四爷心中各种阴谋翻搅,面上一脸微笑,柔声道:“胡说,爷又不笨,怎么会连你都认不出来。”

李薇:“她扮我扮得特别像,谁都没认出来。”

“这不可能。”四爷斩钉截铁的回答,真当他是睁眼瞎?别说是里面换了个人,就是身边人换了副心肠他都能看出来。兄弟们、皇上、后宫、身边人,他天天琢磨人心,怎么会连野鬼上身都看不出。

真要是如此……那这鬼必定是个厉鬼,能迷惑人心。

看来素素是撞邪了,不知是有心人算计,还是她命中有此一劫。四爷细想,一时也没别的办法,也不必告诉她详情,只说是恶梦就行了。

李薇还要再说,被四爷轻轻在嘴上亲了下,他温柔道:“有爷呢,真有鬼,爷阳气重,一定能把它吓走。”

他再亲,再亲,再再亲。

李薇一脑袋浆糊……她刚才想说什么来着?

之后几天,她惊讶的发现四爷就守在东小院里,然后各处都被翻了个遍,侍候的人连生辰八字和属相全查了,各种算风水算神马的。算完,李薇的床下悄悄镇了个八卦盘。

虽然没真算出神马厉鬼索命,但四爷居然偷偷让玉瓶给她做了几身大红的里衣,交待她天天穿在里面。

李薇倒不怕厉鬼,真是穿的都是鬼,她算老鬼了。所以摸着红衣感动得不得了。

四爷见她已经好像把那事都给忘了,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周围人被她吓得还没回魂呢,她已经没事人一个了。

至于福晋,李薇后来仔细打听了下,好像没听说福晋在她上身的那个阶段跑谁身上去了,好像也不记得她在她身上的事。

好庆幸……

正院里,福晋还是很奇怪,那天她明明睡得很熟很香,可为什么一起来庄嬷嬷非说她晕倒了呢?连石榴和一堆侍候的人都这么说,说她确实起来过一次。

请来许太医,许太医捻须而道:“这个嘛,古而有之,叫梦游。梦游的人如常人一般,而自己却熟睡未醒。福晋大概就是如此。日后不再复发的话不必担心,对身体无害。”

庄嬷嬷想说点什么,福晋道:“听他们讲,我当时还说话做事,如果以后再发生这种事,万一做出一些不可挽回的事怎么办?”

许太医肯定道:“绝不会如此。梦游的也是本人,所行所言皆与往常一般,不会有问题的。”他自然是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总不能让他告诉四福晋这梦游的病没得治,而梦游的人会常常梦游,做什么都有可能?

治不好的病让他怎么办?

当然最好没病了。

送走许太医,庄嬷嬷趁四下无人,还是说:“福晋,还是请人来看看吧。”她更担心会不会是什么邪祟。

福晋严厉道:“噤声!这种话以后不许再提!”喝止庄嬷嬷后,她心道一府福晋被邪祟侵体,做出匪夷所思的事来,这事一旦传出去,她这个福晋就只能被关在府里了。

只能是生病,而且不是重病。有许太医背书,这事就算这么结束了。

真是谢天谢地。

第107章

正院的庄嬷嬷不幸扭到了腰,所以弘晖小阿哥回来这样的盛况就不能亲自经历,只能趴在屋里听小丫头给她说。

十日一休,四爷一大早的就赶到了宫门口接儿子。

之前发生在宫里的事,他也想办法给直郡王和太子分别递了话,针对弘晖的事也告一段落。对于那几个偷偷欺负弘晖的先生和谙达,四爷在心里记下一笔,日后再找回来。

短短十天,弘晖看着长高了一截,人也瘦了一些。一看到自家的骡车和车旁的四爷,小家伙的眼睛都亮了,可还是克制着一步步走过去跪下给阿玛请安。

四爷暗叹,拍拍他道:“起吧,快上车。”

四个哈哈珠子也跟过来跪下请安,四爷对这四个小子也难得露出了一丝和蔼,宽慰两句后叫他们赶快回家,明天他带弘晖去庄子上跑马,叫他们也一起来去玩。

丰生额几个好不容易熬到放假能回家歇三天,一听这个没一个能高兴的,乖乖应下后灰溜溜上了自家的车。

一到车上,刚安就哭了。他刚开始吓得发烧,在家歇了一天,族长还把他额娘也接来,可第二天,第三天,堂兄弟们回来身上不停的带伤,问起来每天都要挨打受罚,他就想一直装病不想去宫里了。

他额娘心疼儿子,帮着儿子不喝药装病,但很快被族长发现了。

族长大怒,让人给刚安灌药,然后看着他退烧后就撵进宫了。刚安额娘求情,族长怒道:“什么是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今天刚安能因为怕挨打就装病,日后人人都跟他学,有点什么事就躲开,咱们乌拉那拉家还有什么前途?”

“就算挨打也必须去!他兄弟都在里头,他就要去陪着!”

刚安回去后,几个兄弟都照顾着他,可按人头打板子才不会省一个人不打,他们后来也学聪明了,把家里给的银子悄悄塞给打板子的太监,第一次送银子时不熟练,直接把银子扔太监脚下了。

四人当时面面相觑,倒是那太监悄悄上前一步踩上,那天就打得轻多了,看着红亮一片却一点不痛。四人找着窍门,对挨打一事倒不那么恐惧。

只是侍候主子果然不是什么轻松事,四人再听家里父母长辈们说弘晖是主子,可忠心要养成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行的。能不用进宫的这三天真是他们盼了很久的,刚安的额娘都说要让他回去好好补一补。

结果,明天还要去侍候主子。

刚安哭着,剩下三人脸色也都不太好。还是丰生额拍拍刚安,振作道:“这回是四贝勒开口,也是抬举咱们。回去都开心点跟家里说,明天一早咱们精精神神的去。”

其中一人往车厢壁上一靠,叹道:“回去吃了饭我就要睡觉!谁都别来找我!累!”

丰生额这个当大哥的还是很有派头的,严肃道:“别胡说,回去也要先给长辈请安,然后想怎么歇怎么歇。”

回到乌拉那拉家,一家人早知道今天轻松,早上就是去打个转侍候阿哥出宫就能回来了,个个都等着他们呢。

四人进屋,先见过长辈,丰生额打头把明天四爷要带弘晖阿哥去跑马,他们也要同去的事说了。

族长点头道:“这是四贝勒抬举咱们,也是因为你们这段日子受了委屈。明天好好去侍候着,现在都回去歇着吧。”他也知道孩子们都累惨了,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还要跑马。

侍候主子跑马可没那么轻松,要帮主子带着弓箭刀马,要帮主子放箭,要帮主子捡猎物,打前哨做后防,样样都是能人才能*。四个孩子虽小,四爷也不会把他们真当人用,不过是当成带着自家子侄出去玩玩而已。

但该会的还是要会,该*也要干。

所以丰生额回去找自家额娘用膳歇息之前,被族长阿玛叫住又念了一个时辰的经才放他走。

四爷带着弘晖回了府,没有像以前那样放他回后院找福晋,而是领到了前院书房里。弘昐和三阿哥正在听先生讲课,四爷轻轻推了弘晖一把,道:“去跟你弟弟一起听先生上课,一会儿我问你的功课。”

忐忑不安一路的弘晖马上就紧张起来了,这次在宫里他只顾着应付先生和堂兄弟们,还要担心四个哈哈珠子,进宫前阿玛教的书他是一点都没有温习。

他进到书房坐在两个弟弟前面时,弘昐和三阿哥都很平静,一点也没有露出惊讶或担心的神色,全都在全神贯注的听先生讲课。

先生讲了一段书,让弘昐和三阿哥背诵温习,下来站在弘晖桌前考了他两段背诵和几个典故,然后布置给他两篇功课,让他今天回去背熟,明天他要考问的。

上完课,先生告辞,弘昐和三阿哥留下抄书,四爷进来把弘晖叫到一旁拿着本书挨篇抽背,时不时的停下来就书中章节提问,要他解释。不到一会儿就把弘晖考糊了。

但满脑子塞满功课的弘晖也把十天里被先生和堂兄弟不停为难的事暂时抛到了脑后,这让他感受到了难得的轻松。

用午膳时,四爷留在书房带着三个儿子用。三兄弟吃东西虽然乖巧,但架不住三阿哥年纪小,上头又有两个哥哥,连四爷都对他放松了不少。所以他就敢从弘昐桌上拿他的炸鸡吃。

孩子们进入发育期,李薇就限制他们吃快餐的次数了。虽然现在的鸡不会喂避孕药,不至于吃了男孩长咪咪,女孩来月经,但油炸物还是少吃为妙。听四爷说哪怕是弘晖这样的年纪,吃肉都由嬷嬷管着,一次最多三块,何况是炸鸡?油大,硬,不好消化。

有时搞得李薇一边觉得嬷嬷们老古董,过时,不会养孩子,一边又觉得她们的做法还挺先进,有科学道理的。

虽然小学男孩每次吃肉只能吃三块的事真的很坑很坑。

三阿哥光明正大的偷吃,弘昐这个当哥的也只能看着,三阿哥也是一边看着自己哥,一边把炸鸡块放嘴里放。

弘晖桌上倒没炸鸡,但是有一碗炸小酥肉。里脊肉裹面炸酥皮,再调个糖醋汁浇上去。他见弘昐让着弟弟,心疼弘昐就把自己桌上的那碗炸小酥肉悄悄搁到弘昐桌上。

四爷坐在上面看得清清楚楚,却一脸专心吃饭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目光始终聚集在面前的蒜茸青菜上。

弘昐看到小酥肉,跟弘晖甜甜的笑了下,想问他在宫里的事,却还是咽回去了。

之前四爷跟李薇提了两句,她就叮嘱弘昐不要问弘晖。

虽然她一年里见弘晖的次数有限,也能看出这是个自尊心非常强的男孩。这次的事四爷能问,福晋能问,就连二格格问了弘晖都不会生气,但弘昐和三阿哥不能问。

总之就是比弘晖小的都不能问。

在比自己小的弟弟妹妹面前丢脸,弘晖绝对接受不了这个打击。长辈们和比他大的知道了,那是出于关心爱护。比他小的知道了,那是丢脸。

对弘晖来说,没有比打破他当哥哥的自尊心更可怕的打击了。

那是比这次在宫里被欺负还可怕的事。至少这次,罚弘晖的是先生和谙达,有阴谋的是弘晰和弘昱,还有站在他们身后的太子与直郡王。对弘晖来说恐惧更多于打击。

所以她对弘昐说:“不能问哦,要跟以前一样对哥哥。装不知道就好。”

弘昐心里有数,而三阿哥根本跟这个隔很长时间才回来几天的大哥不熟,才不会多事开口。于是,一直到下午他们骑过马打过拳拉过弓,弘晖基本已经恢复过来了。

弘昐牢记额娘说的跟以前一样,等四爷宣布今天的文武课都结束后,他就叫人把造化和百福带来,造化还记得弘晖,一见他就在太监的怀里拼命的摇尾巴。太监把它放下,它乖乖的坐着看弘晖,尾巴不停的摇。

弘晖蹲下对它伸手,“造化,过来。”

造化这才箭一般直扑到他怀里,弘晖干脆坐到地上,抱着造化亲热了好一会儿,又拿着绣球陪造化玩追球。

四爷一直在书房窗前看着,见弘晖到后来被造化逗得都哈哈笑出声了才放下心来。他在窗前冲弘晖招手,把他叫进来,这才开始说这次在宫里的事。

弘晖从外面进来一头一脸的汗和土,两手包括脸上都是狗毛。四爷让人侍候他洗漱,屋里的阴凉让弘晖的心渐渐提起来。从昨天晚上就开始不安的心再次忐忑起来。

四爷道:“弘晖,这次的事你做的很好。”

弘晖本来垂手听训,一听这个就猛得抬起头来,惊讶混和感动让他看起来更像这个年纪的男孩了。

四爷难得冲他露出了一个慈爱的微笑,赞赏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说:“我想你也看出来这是有人在故意整你,你从头到尾都非常镇定,冷静,没有冲动,这就是你做得好的地方。阿玛为你骄傲。”

如果弘晖跟十四似的,发现被人整了以后就掀桌子大骂,跟先生或谙达争吵,纠结他到底有没有犯错,先生和谙达该不该罚他,那四爷才真的要失望了。

被人怎么整不重要,重要的是为了什么被人整。

前者只会激化矛盾,逼着对方换个别的方式继续整人。后者才能解决问题。

弘晖年幼,四爷对他的要求不高,在此时只需要他冷静沉着不冲动就够了,余下的自然有他这个阿玛。

四爷说完,就等弘晖问他是谁整他,原因是什么,他也正好能够多点儿子几句。

可弘晖听了他的夸奖就心满意足了,委屈也没有了,反而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还有做得不够好的地方,他道:“弘晖惭愧,没有牢记阿玛的教导,在宫里疏忽功课了。”

四爷:“……”这不是重点。

不过小孩子能想到功课也够了。既然他对下面的事还没有兴趣,就不急着教他了。什么事都要自己先开始思考,才能事半功倍。

说完这些,四爷亲自带着弘晖回了福晋那里。

福晋早就盼着弘晖回来,却听说四爷接了孩子回来后直接去了前院书房。她一直等到晚膳前才见到这对父子。

让她惊讶的是,弘晖看起来一点也不担忧害怕,失神彷徨,反而显得神采奕奕。

她悬了几天的心终于能放下了。

四爷把弘晖送来后,告诉福晋明早要带弘晖和他的哈哈珠子去跑马。这算是对乌拉那拉家的补偿。

福晋替娘家谢恩,送走四爷后,她拉着弘晖仔细问了一遍宫里发生的事的起末。

弘晖被她带着又回忆起了当时的事。

福晋问完正在沉思,发现他神色不对,疼爱的搂着他道:“弘晖,不怕,现在没事了。”

弘晖想起过完在家的三天还要进宫就忍不住害怕起来。

福晋早叫太医开好了安神汤,让他喝了一碗后就去休息了。

半夜,弘晖做了恶梦。侍候他的贴身太监听到他的惊叫马上过去看,却不敢把他叫醒,据说做恶梦的人被叫醒会丢魂,连滚带爬的去报给福晋。

大嬷嬷不敢耽搁,马上叫人去告诉四爷。

因为明天要带弘晖去骑马,四爷还打算盘算一下直郡王和太子的事,这天是歇在书房的。大嬷嬷派的人直接去了书房,但一路奔跑还是把东小院也给惊动了。

李薇的肚子接近四个月了,晚上睡着就不容易醒。

玉瓶和赵全保是听见动静就起来,先把东小院给围得严严实实的,再点人数。确定没有人趁乱做怪后,玉瓶叫玉朝去看住在院子里侍候的人,她跟赵全保商量要不要去打听一二。

赵全保摇头道:“不用。正院大晚上闹起来,不是福晋就是那三个小主子。明天肯定能知道消息。”

话虽如此,赵全保还是没敢放松。听说四爷也过去后,他更确定肯定是有大事了。就是不知道是福晋还是谁?

私心里,他是盼着是福晋或是弘晖阿哥的。

满人没那么多规矩,不管是福晋或弘晖哪一个出事,对东小院来说都是好事。

过了几刻后,前院开门去请太医了。二半夜不能从太医院请,但相熟的太医还是请得来了。

赵全保一直在前院书房处套关系,玉朝的哥哥更是门房里的人。太医请来后不到一刻,赵全保就得到消息,请来的童太医是专精小儿科的。

赵全保感觉就像庄家开盅前大喊买定离手时,他已经赌赢了一半的局,这剩下一半能赢吗?

正院闹了一夜,早上李薇起来时见玉瓶看起来有些亢奋,开玩笑道:“昨晚上去哪儿做贼了?”

玉瓶悄悄伏耳说了几句,李薇惊讶道:“弘晖阿哥受惊了?”

正院里,四爷交待福晋仔细照看弘晖就去送童太医了。弘晖喝了药正在睡,今天的跑马自然也不用去了。

童太医说的很严重。弘晖是受了惊,一直压在心底。昨天一下子发出来了,今天估计还要有几天惊寐不安。药只能吃三天,其余的还是要看他自己排解。

排解得好,不过是一场小病。排解不好,耗损心血可不是什么好事。

福晋坐在弘晖榻前掉眼泪。

四爷离开后,站在花园湖心小亭里望着湖面发呆。弘晖年幼,心志不坚他是有准备的。可明明回来后已经看着无事了,怎么夜里又做起了恶梦?

史书上不乏被人气得吐血和气死的人。但他万万想不到,弘晖也是这样,凡事放在心底过不去,这是少年早夭之象。

往近了说,纳兰容若是满人中少有的人才,皇上一再的圣宠,却抵不过他心窄气高。有多好的才华都这么统统辜负了。

他宁愿孩子愚笨些,也不要他……

四爷握紧手,徐徐叹出一口气。

日后对弘晖,不可太过严苛了。反正都有他这个阿玛在,保他一世荣华富贵是没有问题的。也不需要他多精明能干,笨些就笨些吧。只求他无病无灾。

第108章

童太医走时交待那药最多只能喝三幅,要是晚上不再夜惊,那就最好不要再喝。还有,他听石榴说弘晖喝过一次安神汤,道孩子最好不要用安神汤。

“多让孩子宽宽心,这比什么药都强。”童太医家里几代都是看儿科的,儿科又称哑科,小孩子哪哪不舒服,他自己一般说不清楚,所以童太医早练了一双厉眼,看到弘晖时就看出这孩子心事重,问诊时就会说没事,已经好了。可面色发白,少血色,眼神惊惶。明摆着是没好。

大概是见阿玛额娘被他闹成这样,有些过不去。

出府前,他犹豫再三,还是嘱咐四贝勒道:“四爷,小老儿托个大,贵府大阿哥……年纪尚幼,四爷还是宽着些好。”

有了童太医的话,四爷也担心弘晖的身体,就不再强要他挪回前院休养,让他留在正院,让福晋好好安慰他。

太医说了药不可多喝,福晋就让人把药捡回来后先备好,等晚上睡觉前再熬给弘晖喝,要是今晚没事,那就只用这一副。

弘晖昨晚就没睡好,夜惊是一个,等贴身太监把福晋和四爷都叫来后,他这屋里屋外都是人,醒来后就没再睡着。四爷要他睡,他就乖乖躺下闭着眼睛,暗地里却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外屋的声音。

等大半夜把太医都给喊来了,他更觉得难堪了。幸好太医说他没什么病,药也是可用可不用的,能自己恢复过来就不必喝了。

弘晖就打定主意今天晚上就是熬一夜都不再做恶梦了。

他特地叫来贴身太监嘱咐:“晚上我要是再做恶梦了,你悄悄把我喊起来就行了,别惊动阿玛和额娘。”

他贴身太监今天就差点挨了板子,还亏得他夜里警醒过来看了一眼阿哥,四爷说他的板子先记下了,要是日后不精心侍候,连今天的板子一块打。

反正主子有事,倒霉的都是下人。阿哥只要有个不舒服的,他们就是现成挨板子的,连求饶都没用。因为要是他们照顾得好,阿哥怎么会生病?

太监哪里敢应?立马跪下拼命磕头。

弘晖见他几下就磕得脑门见血,马上小声喝止他:“行了!起来!”他正怕再让额娘忧心,他的贴身太监脑门带伤的出去还能不被人看见?这又是一个事!

太监不敢再磕,灰溜溜的退出去,以袖掩额躲到角屋里把脸洗干净,还借了丫头的粉来擦,好遮住伤口。阿哥一贯不爱给福晋添麻烦,问他什么都说好,什么事都想自己做得好好的,不叫四爷和福晋操一点心。

主子这么上进,他们这些下人自然不能拖主子的后腿。

小太监扑上粉,仔细看看遮住伤口了才敢出去,就是人人一见他都说他今天脸看起来特别白。

弘晖的事闹了一夜,早上四爷自然忘了叫人去通知乌拉那拉家的人不必来了。结果他们一早过来,顺利进了府,得到的却是弘晖阿哥需要修养的消息。

福晋也是才想起昨晚四爷跟她提过今天要带弘晖去跑马的事,她想让弘晖好好休息,就不叫他们进来了,再把昨天特意准备给他们的礼物拿出去。

丰生额四人穿戴整齐的进来,打了转又出去了。

拿着礼物也不好干站在四爷府的门口,丰生额几个只好往回走。出了这条街,丰生额拉住马,犹豫的问其他兄弟:“刚才是不是该去向四爷请个安?”

进府一趟白进了?没见着弘晖阿哥,那是因为阿哥在后院,他们在二道门外就停下了。可过府一趟,难道不该给主子磕个头?

丰生额都犹豫了,剩下三个就更说不出‘咱回吧这安不必请’这样的话来。

于是四人调转马头,再回到四爷府。

门房刚才就见过他们,再问:“几位小爷可是有什么拉下了?”乌拉那拉家的人,怎么说也是府里的自家人了,门房自然不会不客气。

丰生额道:“请这位大人通禀一声,咱们想给四爷磕个头。”

哦,求见四爷。

门房这回就把话递到前院去了。不多时就有人过来请他们进去。

一路来到前院书房,书声朗朗传来,丰生额几个听见有人读书,马上伸头看是不是弘晖阿哥。只是隔着窗户看不清楚人影。

刚安拉拉丰生额的衣服偷偷道:“不是咱们小主子。”

四人仔细一听,果然不是。

另一个道:“是府里那两位小主子,就是……”说着把后面的话吞回去没敢直说,可四人都知道啊。乌拉那拉家不说时刻盯着四贝勒府,也不至于连府里有几位主子都不知道。

李侧福晋,那可是在他们乌拉那拉家响当当的人物。

四人在家里偶尔见到叔伯婶子说话时,个个眉眼乱飞从不敢直呼其名,跟有什么忌讳似的。搞得家里小辈提起这位侧福晋,也是噤若寒蝉。

在他们的想像中,这位传说中的侧福晋不说是狐狸精托生的也差不多了。

四爷正在给两个儿子讲课,出了弘晖那件事后,他也不自觉软和了些,讲课都不敢讲深了。以前一早上至少要讲两篇,今天讲一篇不说,布置下的抄写也只有寥寥的十遍而已。

乌拉那拉家的四个哈哈珠子也算是自家的子侄,四爷想着人既然来了,不如就叫进来说说话,若时间合适也可以留一顿饭。

正好弘昐和三阿哥已经完成抄写,四爷正在阅看,三阿哥捧着自己那十遍狗爬字专心的看阿玛批阅哥哥的,一抬头就见到四个不认识的小哥哥站在门外。

他把自己的字往桌上一放,蹬蹬蹬跑过去问:“你们是谁?”

丰生额带头扑通扑通四人就跪下了,齐声道:“给小主子请安。”

三阿哥很有大将风度的一挥手:“起来吧。你们是谁啊?是阿玛给我找的哈哈珠子吗?”

他见过弘昐的哈哈珠子,四人全是四爷专门挑的门下奴才家的儿子,这四人跟弘晖的一样,来十天歇三天。他们来的时候是住在府上的,弘昐写字他们磨墨捧书,弘昐拉弓他们抱箭,弘昐骑马他们牵马。

虽然不比弘晖都是母族表兄弟那么亲密,但也是四爷仔细挑选的,都是这些年投到他门下非常忠心的奴才家里的孩子。

三阿哥日后也是这样。没办法,李家不像乌拉那拉家那么大,能找出不少族中子弟送进来。李家满打满算才有李薇的四个弟弟,还只有三个成亲了。李文璧那一辈亲兄弟更是只有他一个留下来,其他都是堂表兄弟,跟李家不算亲热,而且也实在入不了四爷的眼。

四爷原本也是很想抬举李家的,无奈连弘昐一个的四人都凑不齐,干脆也不费这个劲了。要是选进来一两个,弘昐难免更亲近自家人,四个哈哈珠子就要分成两边,无异这对弘昐不是好事。

三阿哥只知道哥哥比他多了四个人陪他玩,跟太监可不一样。他也想要就去求四爷,四爷就告诉他日后会给他的。

这个日后在三阿哥的理解里,差不多也就是今天了。就这他还嫌时间太长了呢。

他的话一出口,原本都起来了的丰生额几个差点再跪下去。幸好四爷和弘昐都听到了,比起弘昐吓了一跳,四爷只是觉得好笑,喊三阿哥回来,也把丰生额等叫进来,道:“这是你大哥的哈哈珠子,是福晋的娘家人。你们喊哥哥就行了。”

丰生额赶紧推辞道:“奴才们不敢当。”被四贝勒府的三阿哥喊一声哥哥,要折寿了。主子管奴才叫哥哥,这是抬举。奴才敢接,这叫放肆。

他们要真敢答应一声,回去屁|股非被打烂不可。

三阿哥马上也回来见客的状态,文绉绉的道:“是我失礼了,诸位哥哥莫怪。”

丰生额几人连连摆手:“不怪,不怪。”哪里敢怪?小主子您别开玩笑。

弘昐也上前与他们见礼,互相躬身拱手,当然丰生额等是侧身避开的。

四爷见正好有客到了,叫苏培盛:“去后面看看,弘晖要是这会儿好些了,就叫出来见见人。”

苏培盛亲自过去请。去正院传话非他不可,敢叫张德胜跑一趟都是他怠慢了。

弘晖正在屋里歇,丫头和太监也不敢叫他看书写字,恐怕费了神,只道‘哥儿歪一歪吧’。难得轻闲下来的弘晖反而不习惯了,在屋里如困兽般转圈。

苏培盛的话算是来的正是时候,他忙道:“没事了,我这就随苏公公去。”

两人先去跟福晋说一声,福晋有心让弘晖多歇一会儿,可是四爷在叫,她也不好拦,只能嘱咐弘晖:“见见人说说话也好,只别太耗神了,也别骑马拉弓。说完了话就回来。额娘叫人给你炖了汤,一会儿用一碗。”

见弘晖与苏培盛走了,她站在门口担心的望着他小小的背影,远看更显瘦小。

前院里,四爷正叫丰生额四人写字给他看。马上就要用午膳,也不好叫他们去拉弓跑马,考他们功课又显得太正式了。

四爷对自己的一笔字还是自信的,叫他们写出来指点一二,既显得亲近,又够温和。

弘昐两个也跟着一起写。弘晖来时,屋里的人正写着,四爷看到他,也不叫他见礼,招手叫他进来小声道:“你也去写两笔。”

站在桌前,一拿起笔,弘晖一上午的焦躁都没了,他深呼吸了几下,一气呵成写了一篇《劝学》。荀子这篇文近两千字,他写完的时候其他人早就收了笔了。丰生额几个很习惯的过去帮他铺纸磨墨。

弘昐和三阿哥站在一旁,三阿哥小声道:“大哥好认真……”

弘晖写的时候,确实整个人给人的感觉都不一样了。如果说平常的他是温柔和善的,写字时就显得凌厉了几分,严肃了几分。

四爷以前看到只会觉得弘晖这叫有气势,现在却感觉这孩子太紧张了。有时人要悠着劲来,旁人都使三分力,你使十分力只会显得不合群。

刚才弘昐和三阿哥都知道他要看的是丰生额四人的字,他们两个只是陪着写而已,所以只要不丢脸,不被人比下去就行。所以弘昐写了两首诗,三阿哥抄了一首。

丰生额四人倒是都写了自己最拿手,练得最好的一篇字,长短不等。有短的只有一首诗,有长的也是像弘晖这样一大篇。

不是说弘晖这样写得不好,他是主子,他干什么都是好的。

只是事事全力以赴,人怎么能顶得住?狮子搏兔用全力是肚子饿,不饿的时候猛兽也不会见一个猎物就咬死*掉。

弘晖,他把自己逼得太紧了。

四爷叹气,应该要让他学会放松。

评字时,自然弘晖最佳,弘昐次之,丰生额排第三,其他人依次,三阿哥的字四爷没评,只是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就让他下去了。

四爷一人赏了点东西,弘晖和丰生额四个都得了厚赏。留他们用了午膳,才叫弘晖回后面,丰生额四人告辞。

他对弘晖道:“回去不必急着温书,去抽一回陀螺吧。上次不是有一手练得不够熟?”

弘晖这次在宫里没顾得上抽陀螺,宫里的堂兄弟们都会比着抽这个。他不算很有兴趣,听了四爷的话也只当成一件功课来完成。

回到后院,叫人拿来陀螺就练起来。

福晋坐在屋里看着,算着有一刻钟了,就叫他停了,叫进来喝了补汤让他回去歇着,道:“玩这个不着急,等你好了再玩。去歪一歪吧,养养神。”

晚上,弘晖喝了药,努力熬到三更撑不住睡了。守夜的小太监就睡在他的脚榻旁,一夜都不敢睡实的竖起耳朵。幸好,大概是太医的药好,这一夜弘晖没有夜惊。

四爷与福晋都松了口气。剩下两副药就收起来了。

三天过去,弘晖回了宫。当晚夜惊。

德妃睡在前面,听宫女报了就起身去看他。宫女已经侍候着弘晖换过衣服,德妃进来,弘晖要下床请安,被她止住了。

她坐在弘晖榻前,握着他的手说:“小孩子都爱惊一惊,你十四叔小时候也爱夜惊,常闹得我不得安宁。”她面带微笑语气柔和说出来,弘晖也不紧张了,原来夜惊不是那么吓人的事,常有人这样啊。

德妃叫人上了一碗热奶|子,叫弘晖捧着:“别喝太多,喝个半碗就行。不然夜里尿多也睡不好。”

她看着弘晖用了半碗奶|子躺下,在外屋等到弘晖睡实才走。

回到寝殿,叫人喊来弘晖的贴身太监,不必她发话,自有嬷嬷去问,两三句就问出弘晖在府里就惊过的事,还请太医开了药。

德妃叹道:“丁点小事也闹得这么大,这叫孩子怎么能安心?传话下去,不许侍候阿哥的人大惊小怪的,再惊就给他一碗奶|子,用半碗就叫他歇下。”

等人退下,嬷嬷劝道:“大概是因为阿哥是长子,四爷才紧张了些。”

德妃靠在枕上,反正也醒了,她也睡不着了,道:“越是长子才越要养得糙一些呢,下面的反倒可以精细些。上头的心不宽,下头的怎么活啊?”

四爷府东小院里,李薇趁机拿这个当危机教育给弘昐上课。

“若是你遇到这样的事,该怎么办呢?”她问。

二格格道:“告诉长辈。”

弘昐也道:“告诉长辈们。”

李薇道:“长辈让你忍耐呢?”她小学时就发生被男孩欺负的事,上辈子的父母就教她要好好跟小朋友相处,被男孩欺负找老师云云。

最后还是李薇自己解决了这件事,她在那个男孩再次欺负她时,举起凳子要打他,把他吓哭了。

这是李薇为数不多的彪悍事迹之一。

长大后她都还记得当时的心情:我还没打呢你哭什么!我还想哭呢!咱俩比着哭好了!

挨欺负就找家长虽然很挫,但有时家长也不愿意给你撑腰,你就只能靠自己了。弘晖当时肯定是出不来的,四爷得到消息时这事已经好几天了。宫里是个什么情景他们都不知道,能整弘晖这么长时间,肯定不是一般二般的人物。

二格格一挥拳:“打回去!”

李薇心道,这肯定是我的闺女!

不过这种暴力手段不能鼓励,她摇头道:“不算好,因为你不一定打得过人家。比武力时应该考虑到两边的武力差距。”她当时就是知道靠自己和小姐妹打不赢男生才拿凳子的,没想到凳子挺轻一下子就举过头顶,她真的就举着吓唬了那男孩一下,没敢真砸他,他就吓哭了……

二格格还在考虑后续招数,弘昐道:“我装病。”弘晖被欺负的事他知道后,也忍不住想如果是自己要怎么办?得出结论打不过又不想继续挨打,只能装病了。

李薇继续摇头:“也不好。你知道宫里怎么治生病的孩子吗?先饿两天,每天只能喝粥。然后再给你开药。如果欺负你的人给你喝奇怪的药呢?”

弘昐也发现这是个馊主意了,皱眉继续想。

李薇其实只是想启发他们一下。府里还是和平得多的,在府外有恶意的人非常非常多,而且你常常不知道他到底是为了什么整你。

弘晖这个就是无妄之灾。她听四爷提起时,发现他居然一点都不紧张,还有心跟她玩笑。

迎着她不解的眼神,四爷笑道:“不必介意。他们也只是想逗逗我,真动了弘晖就成结仇了。只是打几个奴才而已,也没下重手。”

她忍不住问:“爷就不担心孩子?”

他平静道:“这点小事就乱了方寸能成什么事?爷的儿子,不说这个年纪就要跟曹冲、甘罗相比,至少也不能是阿斗,遇事只会靠座下猛将良臣。”

李薇才知道四爷对儿子这么严厉,简直是古代版虎父啊。

为免弘昐几个日后遇到阿玛这样的严酷考验被考糊,她还是先替他们打下预防针吧。所以,她真的饿了弘昐两天,让他体会一下装病是个多糟的主意。

饿一顿就眼冒金星的弘昐真的后悔了,真到那一天,他根本不能保证自己能坚持几天。

“任何时候削弱自己都是最蠢的,你需要的只是越来越强大,而不是为了一些外界的理由让自己变弱。”李薇告诫他,“只有强者才能无视世间一切阴谋诡计。”

弘昐仿佛明白了什么,眼前好像缓缓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给他耳目一新之感。

第109章

玉瓶和玉朝等人的屋里,一个嬷嬷正在坐着抹眼泪。她是侍候二格格的嬷嬷,从二格格刚落地就被内务府分来了。

“姐姐,我一直用心办差,从不敢懈怠。待二格格比待我亲生的还好,这忽然说要叫我回家……”她哭得眼睛都肿成核桃了,对玉瓶道:“姐姐,你帮我给主子求求情,我在府里也有十年了,早把府里当成自家了,叫我走,我是真舍不得二格格……”

玉瓶亲热的给她端了杯茶放手里,握着她的手,拿自己的帕子给她拭泪,劝道:“主子也是为你着想。你进府十年,回家的日子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你的小闺女都六岁了吧?一天都没吃过你的奶,你就不想回去看看她?”

说到亲生的小闺女,嬷嬷的眼泪更是涌个不停。

“主子想让你回家见见亲人孩子,这都是主子待你的恩德。再者说,主子赏了不少东西叫你带回去,日后你也能带你的孩子来给主子磕头谢恩。你待二格格忠心,主子心里有数。”

玉瓶费了半天口舌才把嬷嬷劝走,临走还被嬷嬷硬塞了一个荷包,打开一看,五个金锭子,至少有十两。

她回屋倒了杯茶一口气喝干,玉朝这时施施然进来道:“好姐姐,可是辛苦你了。”

玉瓶翻了个白眼,道:“我就不信没人来求你。”

玉朝嘻嘻笑,一点不藏私的伸出手腕子,一个韭菜叶子宽的金镯子正戴在上头,她晃晃手腕笑道:“求啦,好几个呢。塞什么的都有,还说要把她大儿子说给我的,都快把我笑死了。给镯子这个是下了血本的,只是还比不过姐姐得的好东西多。”

玉瓶连喝三杯茶才解了渴,道:“咱们主子不爱管人,你收东西可以,心别偏了就行。”

玉朝像被刺了一下似的,几乎要跳起来,怒道:“别看不起人!丁点东西就想让我背主?瞎了他们的狗眼!”说着气哼哼的把镯子撸下来往梳妆台上一扔,也不管了就转身摔帘子出去了。

玉瓶急道:“你个死丫头!还不过来把你的东西收好!回头再丢了看你哭不哭!”

玉朝远远的道:“丢了就丢了,反正也是白得的,姑奶奶才不可惜呢!”

到了正屋,玉盏守在外屋,见她进来两人也只是对了个眼神。西厢里,李薇正和二格格说话。弘晖在宫中的事,也被她拿来教二格格。

二格格也想不出好招来,反问她:“额娘,你说该怎么办?”

李薇两手一摊道:“这个啊,我也不知道。你回去可以慢慢想,总有什么时候,会有人借一些你无法反抗的人来压制你。比如你身边的嬷嬷们。”

按理说,教弘晖的先生和谙达都是奴才,他们怎么敢公然欺负皇孙?是仗着身后人的势?只怕未必全是如此。

只拿二格格身边的嬷嬷们来说,她们可没什么势能仗着,却也把二格格管得密不透风。

李薇道:“嬷嬷们都快回去了,你那屋里乱没乱?”

二格格嘟着嘴不快道:“乱倒没乱,就是吧……”她朝外看了一眼,凑到李薇耳边小声道:“我觉得跟嬷嬷们在时没什么两样。”

嬷嬷们一个个离开,二格格有种翻身做主的感觉,真是连屋子都大了不少。她也没打算把屋里嬷嬷们立的规矩都改了,只是不想嬷嬷们还像小时候那样事事管着她,额娘都把她当大人了,嬷嬷们还是从头管到脚,这是把她当小孩子啊还是她们就是打算一辈子这样?

想起会被嬷嬷们这样管一辈子,日后嫁人了也是说句话不对嬷嬷们都要在旁边咳嗽一声,二格格就觉得受不了。

比起嬷嬷们,她更喜欢屋里从小侍候她到大的丫头们。以前是有嬷嬷显不出她们来,现在嬷嬷们走了,她正好可以提拔一两个能干又喜欢的丫头上来。日后就是嬷嬷们回来了,也有人给压制嬷嬷,教训她们不要太过份。

可是她发现嬷嬷们走归走,丫头们还是跟嬷嬷们在时一样分成你是跟这个嬷嬷的,我是跟那个嬷嬷的。

而且比嬷嬷们在时还更厉害了。

上次她听到丫头们拌嘴,白梅就跟白芯道:“你别狂,等嬷嬷回来有你好瞧的!”

这是怎么回事?二格格原本以为嬷嬷们走了,丫头们会跟她一样感觉轻松,至少也有想要上进的吧?就没一个想过把嬷嬷挤下去自己上位的?

怎么现在丫头们反倒比以前更在意自己是哪个嬷嬷的人了?

换句话说,二格格觉得丫头们比以前对嬷嬷们更忠心了。

她有点无力,更郁闷。

说着说着,二格格就靠到李薇身上了,刻意避开额娘的大肚子,她搂着李薇的胳膊道:“额娘,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啊?”

李薇笑道:“这很正常啊。像这东小院的人,都是听我的,不听你的。因为跟你比,我的权力更大啊。”

二格格腾的坐起来:“那额娘跟嬷嬷不一样啊!嬷嬷是奴才!”

李薇还是一脸‘太正常了’的说:“所以,在丫头的眼里,嬷嬷跟你比,是嬷嬷权力大。”

二格格气得脸都红了,张嘴:“那!那!那……那群狗奴才!”

李薇就是想教她这个,道:“这就叫奴大欺主。虽然嬷嬷和丫头都是侍候你的奴才,但一个是管你的,一个是侍候你的。连你都要听嬷嬷的话,长久下来那些丫头怎么会听你的?”

二格格毕竟才十岁,不乐道:“那怎么办?是不是没办法了?”

李薇拧了下她的鼻子道:“傻丫头,你是主子,你跟她们生什么气?不听话就撵出去。你跟额娘不同,你身上流着爱新觉罗的血,是天生的主子。回去把不讨你喜欢的人都撵走,连句话都不必跟她们说。”

她见二格格还有些放不开,鼓励她道:“你是主子,拿出主子的派头来。不必去收服那些不听话的人,等着侍候你的奴才排队能绕咱们府三圈。不管是那几个嬷嬷,还是一两个小丫头,不喜欢就撵走。”

二格格才这么小,李薇当然不会从小教她怎么当主子剩下的人全是你的奴才随你怎么糟蹋都行——她又不是变态!这么养闺女能养好吗?

肯定全是真善美啊。二格格是出府见了其他府里的女孩才感觉到东小院与正院那种微妙的不和,以及开始同情她这个额娘。想起之前二格格怕她会触怒四爷还想维护她,就让李薇恨不能把好女儿抱到怀里好好的亲一顿!

先建立了正确的三观,学会尊重人后,再教她怎么当主子,怎么御下,这样二格格日后就算黑化也会有个底线。如果倒过来,先教她当主子再教她尊重人,那她会不会把奴才当人看都是一个问题。

过日子不能只靠小聪明,二格格跟嬷嬷在一块时是没吃过亏,一是她聪明,二是李薇看得紧。但是二格格和嬷嬷之间必须要分个主次出来。

二格格必须为主,嬷嬷只能算她手中的大将,却不能做主子的主。

日后,嬷嬷们势必还是会回来的。二格格身边不可能不放嬷嬷。在这之前,李薇必须要让二格格学会怎么当主子。

二格格有了额娘支招撑腰,回去就把白梅等几个嬷嬷的死忠撵走了。李薇叫玉朝过去盯着,赵全保带着人,叫二格格身边的太监动的手,有一个算一个,好好出去就算了,不想出去还要哭要闹的,堵上嘴拖走。

结果撵完人,二格格就躲到李薇屋里来了。

晚上,四爷过来看到她这样,心疼的摸着她的小脑袋道:“阿玛的额尔赫这是怎么了?”

李薇笑道:“吓着了。”今天一天二格格都是躲到她的榻上,缩在她身后。

四爷不解,也不多问,只管一下下拍着二格格的背,拍得二格格扭头钻阿玛怀里了。弘昐和三阿哥好奇的看着姐姐撒娇,被两个弟弟看的二格格都要不好意思了。

李薇拍手道:“你们两个过来,额娘搂着你们。”

三阿哥欢快的踢掉靴子爬上榻,倒是弘昐不好意思的往后退了一步。李薇正要把他也拉上来,四爷拍拍弘昐的肩道:“弘昐是哥哥了。”

弘昐有了阿玛的鼓励,正色道:“我大了,额娘抱弟弟就好。”

二格格被四爷搂着,闻言也不好意思的要坐起来,被四爷摸了摸小脑袋说:“额尔赫是姑娘家,不必在意这个。”

很有哥哥气质的弘昐就去找百福玩了,三阿哥见哥哥走了,也挣扎着下来去追哥哥。二格格在额娘身边赖了一天,见到阿玛还被阿玛抱,也恢复过来了,理理头发跳下榻去找弟弟们了。

孩子们都很有眼色的闪人,李薇真不知道该不该夸他们懂事。

见四爷也一脸意味深长的笑,她都有点尴尬了。心里道这群小人精!

给四爷上了茶,他问她道:“额尔赫这是怎么了?”

李薇把今天的事说了一遍,笑道:“头一回撵人,都是天天相处的贴身丫头,看她们被撵出去的样子吓着了。”

四爷听了道:“这么做是对的,也该练练胆子了。”想起弘晖,他就有些可惜。不知道现在给弘晖练胆子还来不来得及?说起来以前出去跑马,也是每次都叫他们放箭,兔子狐狸*了不知多少,按说这胆子也该练出来了。

他想起小时候跟皇上去草原,头一次拉弓射了只狐狸,侍卫把猎物提过来时,那只狐狸还在蹬腿呢。他的心砰砰跳,从来没有觉得自己那么威武。

不过,也不能怪弘晖。当年他是皇上的儿子,见到皇上还要胆怯。弘晖只是皇孙,又是头一次进宫,对着先生胆气不足也情有可原。

这次送他进去前,他已经提醒过他,可以跟弘晰近一点。弘晖只要做到这个,当不会再被欺负了。

晚上,李薇特意叫二格格带着百福睡。弘晖被吓坏的事她知道后,更加注意几个孩子的心理健康。这个世界可没有心理医生,真吓出个好歹了可没地方治。

有百福陪着,二格格迅速恢复过来了。撵走白梅等人后,剩下的丫头们仿佛一夜之间都变聪明了,个个在二格格面前表忠心刷存在感。

二格格意气风发,出来进去都带着一堆人,前一段时间的沮丧和不自信都不见了,用李薇的话说,她闺女这叫有气势了!还叫丫头们给几个弟弟做了各种小玩意。百福和造化也得了好几件小斗篷。

她使唤丫头使唤得越来越顺手,李薇看着也高兴。见二格格这边差不多算收拾好了,她打算下一个就轮到弘昐。

只是动弘昐身边的人,需要跟四爷说一声,先打个报告。

李薇的肚子已经七个月了,现在正是八月间,伏天最热的时候。她不能出去转圈,只好在屋里打转。

四爷进来时就看到她扶着玉瓶和玉朝的手,绕着堂屋中央放冰山的铜鼎散步。

他走过来挥走玉瓶两个,亲自扶着她。

“怀的这个累不累?”他问。

李薇一手在下面托着肚子,摇头道:“不累,这都第四个了。”她是真习惯了,现在已经开始算预产期了。这个孩子怀得时间还算好,生的时候是在十月,那时天就凉快下来了,坐月子时是十一月,正是空气干燥的时候,不容易捂汗,月子也坐得轻松。

散着步,李薇就想起弘昐的事了,她也不铺垫一二,直接就对四爷道:“有了二格格当例子,我想给弘昐身边也理一理,爷您看呢?”

她这里想起一出是一出,亏得四爷反应也快,马上明白了,点头道:“你看着办吧。不过弘昐身边也就两个奶娘还留着,嬷嬷不是早就撵回去了?”

当年弘昐往前院搬的时候,四爷就说不必带那么多人,因为有弘晖搬家带太多人的事,四爷的话说的就有些重,李薇索性一气把人全撸了,就留了两个奶娘和四个丫头看屋子,弘昐是光杆司令搬到前面去的,身边的人一个没带。

李薇这才把她的盘算说了,这次她不是想整弘昐的奶娘和丫头,而是他身边的太监们。

四爷一怔,她继续道:“弘昐搬过去时才三岁,现在也有三年了。虽说六七岁不算大,可也不小了。我听说那几个太监给弘昐的哈哈珠子脸色看……”

就是下马威而已。弘昐身边八个太监,四大四小。大的当保镖,小的当玩伴。哈哈珠子们一来就抢了小太监们的活。弘昐当然更乐意跟哈哈珠子玩,虽说都是奴才,但太监们是在府里侍候的,哈哈珠子却可以跟他到外头去。

日后哈哈珠子们长大了,就是他的臂膀。

再说四个哈哈珠子在自己家也是从小开蒙读书,当小少爷捧大的。跟弘昐更有共同语言。

李薇从赵全保嘴里听说弘昐身边的同福等四人联合起来欺负哈哈珠子,同福他们在府里人头熟,哈哈珠子虽然是弘昐的奴才,家却在别处,而且这世上能看得起太监的人还是少数。他们被欺负,往轻了说会跟弘昐身边的太监不对付,往重了说,说不定就会对弘昐有什么心结。

她怎么可能看着不管?

再说同福四人的手段,同喜等四个大太监干看着不管,未偿不是打着一箭双雕的主意。弘昐渐渐长大,同福四人伴着阿哥长大,慢慢的就能把同喜几人挤到一边去。毕竟同福他们是陪着弘昐玩大的,论感情肯定是他们跟弘昐的深。

同喜他们想当忠臣,就要把同福四个打成奸臣。

弘昐年纪小看不出来,李薇到底跟玉瓶和赵全保他们打了十多年的交道了,自认还是能看清这群下人心里的盘算的。无非就是一样:主子身边就留他一个就行,就信他一个人,别的统统滚蛋。

李薇说到最后还小小的刺了四爷一下,道:“爷身边只留一个苏公公,我可不想弘昐身边也只能留一个人。”

四爷还在想回去好好审一审苏培盛,怎么弘昐身边的这个事没报上来,听她这么说,轻笑着拍了她的手一下,道:“调皮,敢拿你家爷开玩笑了。你身边也只有一个玉瓶,怎么不见你着急先把自己身边的人也理一理?”

李薇笑了。真是当主子当久了就知道,下头人分好几个头反而太复杂,天天替他们断官司就断不完了。只留一个,让他总辖下头所有人,既轻松又方便。只要主子不糊涂到真把这一个当心肝看,有了他就不听别人说什么了就行。

何况一个玉瓶,一个赵全保,他们互相就打不完了,再分一个只会让玉瓶和赵全保先联手把第三个人压下去。

四爷道:“既然你有了主意,就这么办吧。几个奴才而已,不必放在心上。”就算真办错了也不要紧,奴才是使不完的。

第110章

柳嬷嬷又带着玉瓶开始收拾产房了。

自从她到东小院后,这是收拾第四次产房了。柳嬷嬷都觉得这里有她一多半的功劳,说出去她侍候的主子不但有了四胎,个个都平平安安生下来,健健康康养大。

就连正院那边的庄嬷嬷也曾悄悄来问过她,可有什么秘方没有。

柳嬷嬷秘方是真有两个,可惜一直没用上。不管是固宠还是求子,李主子压根不用她多事,人家自己就什么都给办完了。

搞得柳嬷嬷只能在侍候主子养胎坐月子上能一展身手,平常都是闲在屋里听奉承的。

可哪怕是一闲好几年干听奉承不干活,她也不乐意离了东小院。开玩笑!她也是跟着大嬷嬷从宫里出来的,在宫里什么没见过啊?空有位份没宠爱的主子,就是个嫔是个妃,她们都不乐意去侍候,宁愿跟着受宠的主子,哪怕是个庶妃是个贵人呢?

宫里什么都没宠爱要紧。

庄嬷嬷想让她去正院侍候几年,大嬷嬷也问过她的意思,可柳嬷嬷一点都没动心。

说实在的,不管在哪儿,她都只是个嬷嬷。福晋能给她的和侧福晋给的没什么不同,所以自然要捡高枝攀。李主子这枝够高了,她既然攀上来了就不打算再下去。

这产房冬夏布置起来讲究不同。冬天是怕寒,夏天就是怕潮热暑气。虽然到主子该生的时候,算着天也该凉下来了,但凡事都有个万一。她先预备上,总比到时主子发动了她这边还没准备好强。

她带着几个小丫头拿醋、石灰等物把屋里阴湿积水的地方全都处理一遍,还要挨个的敲砖听声,怕里头是空的存了不好的蛇鼠虫蚁。

到了下雨的时候还要来看这屋里有没有漏水的地方。

从产房里出来,大嬷嬷正在等她。

大嬷嬷如今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当年生三阿哥时被四爷给分到这边来,她就算半个小院的人了。后来三阿哥渐大了,大嬷嬷就还挪回前院去帮着福晋管事,可回去后的大嬷嬷也觉得不太得劲了。

她倒是不想脚踏两条船,可在外人看起来,她确实是猪八戒照镜子两边不是人了。幸好她还算有积威,毕竟是从小侍候四爷,还特意从宫里跟了来的。福晋高高的供着她,庄嬷嬷几人都是她手底下混出来的,现在见了大嬷嬷还是心肝颤,哪敢跟她呲一呲牙?

只是大嬷嬷还是收敛了点,没再像以前似的管正院的事。

大嬷嬷心里是已经认了李侧福晋了,虽然不太甘心,但既然已经这样了,再回头转投到福晋身边?不说她拉不拉得下脸,只说福晋能不能扶起来?她实在是没信心啊。

侧福晋好歹有宠,人也不精明,换句话就是好摆弄。主子心和手都宽,下人才好施展。

福晋虽然无宠,可手紧,一看就是不好糊弄的人。她底下的人要敢瞒着她做点小动作,她嘴上不说,心里是肯定会记下一笔。像大嬷嬷这样的资历、来历都够分量的奴才,福晋是不会希图收到手下的,她爱用的都是手眼心神全都顺着她,听她的人。

大嬷嬷度量再三,还是安心留在侧福晋这里吧。过日子不就图一舒心嘛,她侍候了四爷一辈子,要不是从小处起来的情分,像四爷这样性子的人,她是真不愿意再侍候第二个!

何况四爷那是主子爷,大嬷嬷侍候主子是她身为奴才的命,没得挑没得选。换成福晋……她可不乐意冲她屈膝。

所以,这次李侧福晋又有了好消息,大嬷嬷也是欢心鼓舞不已。她没急着往东小院跑,而是安稳坐在正院。东小院有柳嬷嬷、玉瓶和赵全保呢,里外都严着呢,她过去也起不了什么作用。不如就留在正院里,也好镇住一些牛鬼蛇神。

今天来找柳嬷嬷是因为月分上差不多了,她过来问问准备得如何?

柳嬷嬷一进屋,就道:“老姐姐,我就猜着你快该来了。”

大嬷嬷端坐在榻上,扬扬下巴指着下首示意她坐下,问道:“都准备得差不多了?”

“您就放心吧,从主子有了好消息,产房就预备上了。过了一春一夏,该修该补的都弄好了。我正想着是不是这会儿先叫两个人住进去带点人气,毕竟也有三四年没住人了。”

产房算是污秽之地,从二格格在那里落地起就留出来了。叫主子们住进去不合适,改做他用也没必要,东小院也不差这一间屋子。

结果隔个两三年就要用一回,今年都是第四回了,连柳嬷嬷都要感叹这屋子专门留出来真是太合适了,说不定这孩子接连不断就有这产房的一份功劳呢。房子有灵,既然专做产房了,可不就要常用常新才好?

大嬷嬷点头道:“应该的,叫两个干净丫头进去住一住,记得先算过她们的八字看有没有妨碍的。”

过两天,李薇听玉瓶说已经叫玉烟和玉水住进去了,笑道:“怎么是她们两个?”玉瓶没答话,玉朝先笑道:“咱们几个都算过八字,她们两个最旺主子和小主子,这才叫她们进去带一带。”

住产房说是主子信任,可也有人嫌污秽。

李薇道:“那就给她们添一倍的月钱。”所以从她知道有产房住人带人气这个说法后,每回住进去的人这几个月就拿双份月钱。

进入八个月后,小院里的气氛就紧张起来了。

弘昐记得当年三阿哥落地时的事,对他道:“咱们要有个小弟弟了。”

三阿哥懵懵懂懂的不明白,可哥哥和姐姐都这么说,他也天天念叨小弟弟,叫四爷听见了自然是喜上眉梢。小孩子眼睛干净,常有吉言吉语,说不定真能托三阿哥的福,再得个小阿哥呢。

等到十月初一,马上就该到颁金节了,李薇正发愁要是到了颁金节还不生,难道要扛着快十个月的肚子进宫?

结果当晚就发动了。

四爷歇在前院,东小院里只有二格格和柳嬷嬷算是能做主的人。

李薇睡到半夜半梦半醒,以为自己尿床了。怀到后面肚子太大,总是控制不住尿,有一点都能给挤出来。她还恍惚的想:完了,这下丢人了,肯定是睡太死尿漏出来了。

然后突然明白过来,支起身就喊人:“来人!要生了!”

她喊的声音不大,却瞬间把整个院子都叫起来了。柳嬷嬷早有准备,带着人就冲进去,临进去前跟二格格道:“格格莫慌,叫人去喊爷过来吧。”

二格格努力镇定着,点头道:“嬷嬷快去吧,额娘就托给你了。”

柳嬷嬷深深一福,正色道:“有奴婢在,主子和小主子必定能平安无事。”

前面书房处,四爷这几夜都睡不实,其实他歇在前院的时候总是忍不住躺着想宫里、皇上、兄弟间的那些事,想来想去越想越精神,有时能睡两个时辰都不错了。

赵全保这次是领二格格的话过来的,先见苏培盛,两人话还没说,四爷屋里的灯就亮了,就听四爷在屋里叫:“苏培盛,进来回话。”

苏培盛示意赵全保就等在门口,他进去跪在四爷榻前。

四爷已经坐起身,问他:“是谁来了?”

苏培盛道:“回主子爷,是赵全保。”

四爷一掀被子翻身下床,苏培盛赶紧上前侍候他穿鞋。四爷道:“让他进来回话。”

苏培盛给屋里守夜点灯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小太监喊了赵全保进来。

赵全保进来后就跪下磕头,不等四爷问就道:“回主子爷,侧福晋发动了。”

这么一会儿功夫,四爷已经穿戴整齐了,顾不上叫赵全保起来就从他身边走了出去。苏培盛紧跟在后,经过跪着的赵全保时踹过去一脚。

赵全保往一旁一歪,躲过这一脚的力气,就让苏培盛的鞋印了个底子,然后一骨碌爬起来,笑呵呵的跟上苏培盛。

这机灵鬼!

苏培盛恨恨的扫过去一眼。

两人顾不上在这时打官司,前头四爷的脚下飞快,袍子角都飞起来了,他们跟在后头只恨腿不够长。

弘昐和三阿哥起床时还不知道此事,打过拳背过书准备用早膳了却没见阿玛,弘昐用过早膳回屋换衣服时,问了侍候的同福。

同福住在下人房,当然知道侧福晋发动的事,他悄悄上前禀报,弘昐一听就愣住了。同喜悄悄瞪了同福一眼,劝道:“阿哥还是去读书吧,先生都在等着呢,这个可不能误了时辰。”

弘昐再想回东小院看一眼,也知道这不可能。他出去时看了同福一眼,同福点点头,他才放心离开。

同福这两年长高了,跟同喜站一块两人就差一个肩膀。

同喜别提多讨厌同福了,从以前就滑头得不得了,现在更是围着阿哥主子转,主子放个屁他都要凑上去闻闻香。他见同福要往东小院溜,上前一步拦住他道:“同福,怎么今天不见你跟着咱们阿哥了?”

同福嘻皮笑脸的告饶:“喜哥哥,您老的眼睛可真尖啊。咱们当奴才的,不就是主子想要什么,咱们就干什么吗?您老让让啊,咱家这身上可是还有事呢。”说着把同喜拨开,仰头走了。

同喜在后头恨得咬牙,呸道:“小兔崽子,早晚要你知道你哥哥的厉害!”

到了书房,先生果然已经在了。弘昐上前请罪,先生口头训诫两句就叫他归座。三阿哥好奇的看着哥哥,有心想问哥哥怎么迟了,可先生在上头也不敢说悄悄话。

弘昐怕吓着弟弟,也不敢告诉他。

先生给两人分别讲了一篇文,交待让他们抄十遍。在他们抄写的时候,先生下来站在弘昐桌前,先提了几个问题,等弘昐答完才点头道:“阿哥答得不错,只是今天有些走神,一会儿多写五遍。”

弘昐坐下后,三阿哥总想找他说话,问问哥哥今天是怎么了?可弘昐专心抄写,一次都不敢看他。

等到了午膳时,三阿哥可算找到跟他说话的机会了,一点都不耽误的问他:“哥哥,你今天是怎么了?昨天做恶梦了?”

自从弘晖做恶梦后,三阿哥才知道原来睡觉还会做恶梦,做了恶梦还要喝药。这个恶梦真可怕。

之前他刚听说这事时,还爱问大家做没做恶梦,连四爷都被他问过好几次。现在兴趣过去不爱问了,但每逢看到谁脸色不好或者其他什么,就问人是不是做恶梦了。有次二格格吃多了点心饭吃少了,他就问她是不是做恶梦没胃口。

弘昐摇摇头说没事,抬头就见同福站在门口。他赶紧出去,走到角落里问同福:“额娘怎么样了?”

同福是第一次听到女人生孩子时的嘶叫,吓得脸都白了,虽然听白大夫禀报四爷说没事,情况正好,他还是怕侧福晋死在里头。

他僵硬道:“奴才……听白大夫跟主子爷说,说侧福晋没事。”

他脸色太坏,弘昐不相信,追问道:“真没事?你没骗我?”

同福扑通一声跪下:“奴才不敢。侧福晋真没事。”

三阿哥偷偷跟着弘昐出来,听到这句话问:“额娘怎么了?哥哥?”

弘昐一咬牙,拉着三阿哥道:“走!咱们回去看额娘!”

没有四爷的吩咐,弘昐和三阿哥只能在书房好好念书,下午还有课呢。放他们两个跑回后面,同福同喜等人全都要挨板子。

同福直接抱住弘昐的腿哀求道:“阿哥!您等等!您不能回去啊!”

他比弘昐大两岁,此时抱住他的腿,弘昐挣不开,一怒之下拨出腰刀抵在同福脖子间,怒骂:“给爷滚开!!”

同福吓得一哆嗦松开了手。

弘昐见同喜也跪在前头拦着,拉着三阿哥跑过去一脚跺开,同喜顺势趴倒。

弘昐的四个哈哈珠子都去吃饭了,此时听到动静过来,见弘昐一手牵三阿哥,一手握腰刀,惊到:“主子!”

弘昐停下怒道:“你们也要拦着我?”

四个哈哈珠子中,四爷的奴才镶白旗的傅鼐的儿子傅弛打头,他跪下道:“主子什么话?咱们都是主子的奴才!只要主子一句话!奴才们誓死追随!”说着爬起来拔出腰刀,道:“主子说吧,咱们干嘛去?”

其他三人也纷纷拔出腰刀,一群小爷个个手里拿着刀,一副准备上山打虎的架势。

苏培盛的徒弟张德胜都快哭瞎了,跪着求几位小爷手下留情,他膝行着过去,道:“阿哥,小祖宗,那东西不是玩的,快放下,您要干嘛奴才们都没二话。”

弘昐指着张德胜道:“把他拿下!”

张德胜直接五体投地:“我投降,我投降,阿哥,您说,您说一句,奴才照办,肯定照办。”

傅弛几人过去,熟练的抽了张德胜的腰带把他给绑起来,拿着刀逼着他起来。弘昐道:“开门,我要去东小院。”

三阿哥也早把他的腰刀抽出来了,不过是没开刃的,此时也跳着道:“快开!爷也要去东小院!”

张德胜苦着脸被押到小门处,守门的小太监被几把小爷的腰刀逼着痛快的拿出钥匙开了门。

越过这扇门,东小院里的惨叫就清楚多了。这下三阿哥也害怕了,扔了腰刀就喊着额娘往前冲。弘昐也听到了,同福那副似有隐情的样子在他眼前闪现。他腿一软,傅弛几个赶紧扶住他。

他们也听到声音了,几个一对眼神,直接架着弘昐往前跑。

被腰带绑着的张德胜就被他们忘在门边。守门的小太监看着他歪在地上,上前道:“张哥哥,小的给您解开?”

张德胜急道:“滚!要你来拍马屁!”解个屁!解了他怎么解释放了两个阿哥过来的事?这门从有的那天起,四爷就说过没他的话谁都不能走。两个阿哥过去是没事,他有事啊!

哦管着前院,结果消息送到两个阿哥身边了。

阿哥该在读书,结果跑回东小院了。

门不应该让人过,结果开了。

张德胜就恨当时那位傅小爷没在他身上来个一道两道的。

早知道他应该撞上去!

可惜傅小爷的刀使得不错,没给他找着机会。

四爷正等在屋里,产房里突然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他惊喜的走到院子里,结果就看到看门的小喜子打开门惊讶道:“弘昐阿哥?三阿哥?你们怎么回来了?”

弘昐和三阿哥还有傅弛四人个个形容狼狈,更别提他们几乎一人手上一把刀,跑这么快都没把刀丢掉。

见到刀,苏培盛想上前拦住,弘昐和三阿哥已经冲过来了。

“阿玛!额娘怎么样了?”

四爷挥退苏培盛,上前接住他们:“乖,你们额娘没事,在给你们生小弟弟呢。”说着不动声色卸下弘昐手里的刀,递给苏培盛。

三阿哥早哭成泪娃娃了,哽咽道:“不要小弟弟,要额娘……”

四爷搂着三阿哥拍哄:“乖,乖,弟弟已经生下来了,你听,额娘没事了。”

苏培盛恶狠狠的过去把傅弛几人的刀全都卸了下来。

傅弛知道今天的事肯定要受罚,扑通扑通几人纷纷跪下。

四爷顾不上理他们,弘昐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安抚一二后,也跟四爷一起望着产房。

产房中,四阿哥已经落地,洗过澡包起来后,柳嬷嬷先给李薇看了一眼,再交给奶娘抱出去。

李薇昏沉道:“我刚才……听见弘昐和三阿哥的声音了……”

柳嬷嬷刚才在窗户边看了一眼,伏耳道:“主子别担心,是小主子们来看你了,现在跟爷在一起呢。”

李薇听了放心后瞬间就睡着了。

外面,四爷看了看四阿哥,也叫弘昐和三阿哥也看了一眼,就叫抱回去了。为了避免让孩子们看到这个,连二格格都被他撵到正院去了,谁知叫这两个小的跑来。

四阿哥平安落地,他可要好好问一问了。

弘昐一看四爷的表情,跪下请罪道:“都是儿子不好。请阿玛息怒。”然后从叫同福偷偷来看,再到威胁张德胜开门,一五一十都说了。

四爷听了心中暗暗赞叹,够果断!有气魄!

表面上却不能轻易夸奖他,怒道:“一点小事就方寸大乱能成什么事!就不说你用刀逼着人的事了,你是主子,怎么对奴才都行。但阿玛有没有叫你过来?你是不是现在应该在校场跟谙达习武?”

弘昐垂首道:“是!”

四爷骂道:“滚!回去今天的弓要多拉十次!站桩多两刻钟!”

弘昐磕头道:“是!”

然后起身,拉起三阿哥,给他拍拍身上的土(刚才这小子跟他一起跪下了),然后带着弟弟离开。

傅弛几个面面相觑,被苏培盛使了个眼色才齐齐磕了个头,站起来退了出去,跟着就听到他们追弘昐而去的脚步声。

苏培盛悄悄看着四爷的神色。

只见四爷看了眼手里的腰刀,嘴角微微翘起,一脸的高兴。

苏培盛心道:弘昐阿哥还真是托了四阿哥的福,要没这个小弟弟,他今天犯的错肯定要挨板子的!

第111章

正院里,福晋听了府里又多了一位小阿哥的好消息,淡然道:“这是好事,刚好快到颁金节了,咱们到时进了宫就能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皇阿玛和娘娘了。”

屋里站着七、八个人,却静的像坟墓。只有庄嬷嬷陪笑道:“主子说的是呢,呵呵。”

福晋叫人开了库房,拿她的体已去赏侧福晋和新生的小阿哥。

庄嬷嬷趁机提起另一件事:“主子,去年娘娘赏的格格,主子爷一直说府里事多等闲了再叫进来,现在是不是……过节进宫,娘娘问起怕不好处置。”

福晋都忘了还有这回事了。

她也不乐意府里的人越来越多,来一个新人,谁知道是什么脾气秉性?万一是个爱搅风搅雨的,现在府里的孩子这么多,出点什么事谁担得起?

之前李氏怀着孩子,四爷大概是顾忌着她的心情,一直压着不让抬进来。现在孩子落了地,马上要进宫过节了,到时娘娘要是知道去年指的格格快到年尾了还没进府,这实在说不过去。

福晋道:“你们先去收拾屋子,等我问过爷了再说。”

庄嬷嬷应了声是,问道:“那新格格是住在……”

福晋想了想,道:“叫她住到武氏那里去吧。”

宋氏和武氏都是从宫里跟着出来的,比后来的汪氏和耿氏要贵重几分。平常发个东西也是错开半等。

武格格近年来养得越来越别扭,总爱找汪氏的麻烦。福晋一向是懒得管的,随她们闹去。现在新格格进府,干脆叫武氏调|教她去,也算解了汪氏的围。要是新格格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武氏正好有了用武之地。

话传到武氏那里,她正在屋里跟丫头们抹牌,先是听了侧福晋又得一阿哥的喜信,跟着就是这个坏消息。

武氏脸上的笑模样还没下来,听了沉下脸摔了牌道:“什么脏的臭的就往我这里扔!看我好欺负是不是!”

玉露等人小心翼翼捡起牌,撤掉牌桌骰子等物,换了茶来劝道:“格格噤声,咱们先去打听打听,看看这新格格是个什么来路?”

武氏靠在榻角的枕上,端着茶一下下吹着上面的浮沫,慢条斯理道:“能是什么来路?去年就指了,到现在才进来,有什么好在意的?”

余下的丫头乍着手给玉露使眼色,福晋的人传话说新格格这几天就要进来,还要问问格格怎么安排屋子,让新格格住哪儿呢?

玉露犹豫半天,壮起胆子小声问:“格格,您看这新格格来了……给她挪哪边的屋子?”

武氏的小院就像以前没改建前的东小院,还要略小些,是个‘L’型的半拉院子。正面是三间大屋,两角屋,都算上是五间,另一边的小屋是一里一外的两间。主屋就这么多。

以前武氏自己住正面的五间屋,大屋起居,角屋用来当绣房琴房库房。小屋叫四个丫头住了。地方太小,连个茶房都没有,就在丫头的小屋里放了两个茶炉。

新格格来,要么跟武氏一起住正屋,分给她的丫头就跟武氏的丫头挤一挤。要么,武氏把丫头的屋子腾出来,给新格格主仆。

武氏实在不想跟新格格一起住,用力放下茶碗道:“把你们的屋子腾给她。你们挪到角房来吧。”

武氏的小院里一阵热闹,耿氏就过来帮忙。武氏见到她是客气一点,但也没个好脸,道:“我这里人够使了,就是乱糟糟的看着心烦。”

耿氏道:“不如姐姐先去我那里散散?”

武氏痛快道:“好啊,走吧。看他们是要折腾到晚上的,中午我也在你那里用了。”

她交待丫头把午膳提到耿氏那里去,跟着耿氏到了她和汪氏的小院。汪氏从窗户看到武氏过来,吓得立刻从窗户边离开,还叫丫头把窗户关上了。

武氏就站在汪氏窗户前哼了一声,才慢慢走到耿氏的屋里。

她站在堂屋打量着屋里,道:“你这里布置的倒是挺简单的。”看到屋里最值钱的就是侧间里的绣架,她走过去摸着都起浆的绣架道:“这是你从家里带来的吧?”

耿氏和汪氏都是选秀后先回家,然后才进的府。从家里来能带的东西就多了,武氏当年是选完回家了,可是又进宫进了阿哥所,只带了两个包袱。耿氏和汪氏当年都一人带了两个箱子呢。

想起这个,武氏又不高兴了。

耿氏请她坐到榻上,叫丫头拿来好茶好点心招待她。武氏没精打采的,这时汪氏小心翼翼的进来请安,她离武氏五步远就停下福身,武氏没好气道:“站得那么远,怕我咬你啊?”

汪氏这几年早叫她整得没一点脾气了,听了这话也只是站在原地扭着手帕,死活不向前走。

耿氏赶紧叫人端凳子放在她身边,叫汪氏挨着她坐。

有耿氏奉承着,有汪氏排揎着,武氏的心情很快变好了。

这时,耿氏提起了新格格的事。

武氏心道,知道你个小丫头不是平白来献殷勤的。她也无所谓,反正她知道的也不多。

耿氏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就道:“等新姐妹来了,咱们可要去见见,姐姐到时可别撵我。”

武氏笑道:“我才不撵呢,有你照顾新格格求之不得,可省了我的事了。”

第二天,四爷来找福晋说四阿哥洗三的事。聊完这个,福晋赶紧提起新格格进府的事,她道:“过节咱们肯定要进宫,我想娘娘大概是会问起来的,要是再不接进来就晚了。”

四爷早忘了还有这回事,点头道:“嗯,那就接进来吧。不过府里事情多,不必大办。”

福晋顺着他道:“是,我想的是办一桌席,送到新格格的屋里,叫宋氏武氏几个陪着吃一顿就完了。回头我再赏点东西下去。”

四爷道:“就这么办吧。还有四阿哥洗三的事,这个是大事,别的就先放一放。”

福晋心里有些不好受,还是柔顺的应下了。

要走了,四爷突然想起来问:“那新格格是哪家的?”

福晋也是昨天翻出新格格家早先递进来的贴子才想起来,一边把贴子拿出来给他看,一边道:“钮钴禄,是个老姓。”

四爷打开贴子,见上面写着:四品典仪官钮钴禄凌柱顿首百拜。

东小院里,李薇正在给四阿哥喂奶。

她已经从产房里挪出来做月子了,头上扎着红巾,披头散发的半躺半靠在床上,敞着怀,怀里抱着个咕咚咕咚吃奶的大胖小子。

四阿哥比他两个哥哥都沉,有六斤七两。

李薇抱的腰酸,戳着他的胖脸蛋说:“臭小子,你怎么就这么能吃?”

“孩子能吃还不好?哪有你这样当额娘的。”四爷笑着绕过屏风进来,坐在床沿上凑过去看四阿哥吃奶,啧道:“好孩子,吃得真有劲!”

虽然不是第一次被他围观喂奶现场,可每次都让人感到耻度暴表。李薇往里侧侧身,道:“你先出去,等他吃完再进来。”

话音刚落,四爷突然伸手在她另一个奶上握了握,叫她一时间连该说什么都忘了!

她傻着眼,四爷认真严肃的问:“你的奶够他吃吗?”

她回过神第一句话是:“流氓!”

四爷:“……”

李薇:“……够吧?”刚才反应迟钝一秒,骂晚了。

四爷笑道:“你啊,真不知道是不是你的脑子都跑到孩子们身上去了,越生越傻。”

四阿哥也是四个奶娘,这次奶娘们进来直接就是带着孩子们进来的。李薇喂四阿哥时,她们的奶也不必挤出来,直接喂自己孩子就行了。虽说李薇以前的盘算是有些损,施行到现在好像也没那么损了。

喂完他,四爷小心翼翼抱起来拍出奶嗝,奶娘抱走后,他看着手说:“真是嫩得跟豆腐似的,我都怕把他拍散了。”

她说怎么刚才拍个奶嗝,四爷的表情紧张得跟摸地雷差不多。

他坐下,这次坐在她旁边搂着她肩,道:“明天洗三,你在屋里等着。爷来接四阿哥过去,再送他回来。”

李薇扣上衣襟,开始发愁喂了四个孩子,胸会不会下垂?虽然她早就用上比基尼式胸罩了,除了没钢圈还是很有聚拢性的。但……不知道中医有没有这方面的药啊。等给四阿哥断奶必须要去问一下。

四爷想提一提新格格的事,又怕现在是月子里,叫她担心伤心了养不好身体。

还是先瞒着吧。

他柔情万千的替她顺顺头发,又拍背又揉肩的,半天见她没什么反应,低头一看,她正双手拢住自己的胸在……揉?

“痛了?胀?”四爷伸手替她包住揉了两把,认真问:“疼吗?”

李薇仰头看他:“……”心情复杂。

他今天干嘛老找机会揉她的胸啊……

好不容易送走貌似在发春的四爷,要不是她现在连坐起来都困难,陪他解决一场也不是问题,可不打扮的美美的怎么行?至少等到她的肚子消得差不多再说。

二格格等几个孩子都想进来看她,可她现在连坐起来都不行,怕进来吓着他们了,就一直不许。

结果二格格他们就站在屏风外跟她说话。

二格格说的都是弟弟们的事,还有新弟弟好小,“跟弘昐和三阿哥长得好像啊。”她道。她算是看着三个弟弟落地的,除了弘昐那时还太小记不清外,三阿哥当时可是记得特别清楚。

弘昐对三阿哥落地时的情景也有些模糊了,见到四阿哥算是想起来了,天天带着三阿哥去看,指着四阿哥说:“你当时也是睡在这里,穿着红色的襁褓。这个金铃也是挂在这里的。”

三阿哥却不喜欢弟弟,每次去都躲在弘昐后面,见着李薇了就哭着说:“我不喜欢弟弟,额娘你快出来……”

哭得李薇也想跟着哭,她又动不了,又怕把三阿哥叫进来,让他看见她躺着的样子更要害怕了。

幸好四爷跟弘昐和三阿哥也就是前后脚,他一来就听到三阿哥的哭声,过来把他牵走,隔着屏风对李薇道:“别担心,我来了。”

李薇在里面眼泪汪汪的嗯了一声。

四爷听到马上道:“你不许哭!把泪憋回去!”

李薇赶紧把滑出眼眶的泪抹了,清了清喉咙装没事人:“我没哭。”

四爷哄好了三阿哥,进来看她,看着她还带红血丝的眼睛,道:“月子里哭坏眼的。以前是咱们都不懂,我才由着你哭。现在不许了。”

李薇乖乖点头,他握着她的手道:“现在还有什么值得你一哭的?府里院里,爷什么时候不哄着你顺着你?怎么眼眶越来越浅了?”说着点点她,叹笑道:“真是……越养越娇了。”

她艰难的翻身,把他的手掌枕在脸下,埋在他的手掌间。

确实越来越娇了,动不动就想撒娇,一点委屈也不能受。

她在他手心里蹭了蹭。

怎么办呢?

四爷轻柔的一下下拍着她的背。素素这样躺在床上一动不能动,都是为了替他生孩子。四个孩子都平平安安的生下来,她受了大罪了。

四阿哥洗三后第四天,新格格钮钴禄氏安安静静的进了府。府里有些地方的红绸子还没来得及取下,钮钴禄氏挽着一个小包袱,身后有人抬着两个箱子,一路静静的来到武格格的小院。

偏屋里,已经有两个侍候她的丫头在等着了。

进屋互相见礼,丫头一个叫参花,一个叫桥香,钮钴禄说她们的名字正好,不必改了。

屋子略小,里间自然是钮钴禄住,两个箱子就摆在她的床后头。外间参花和桥香打地铺。屋里本来是丫头住的,东西少,就算给新格格整理屋子,也就是换了新床、新柜子、新桌子。一对绣凳,一面穿花蝴蝶的屏风,一架妆台就完了。

也没什么好收拾的,钮钴禄问两个丫头要不要去给府里的主子们请安磕头。

参花道:“这些都不忙,福晋体谅格格今天必定又忙又累,说是明天再请安也没事。格格还是先去给武格格见礼吧。虽说都是格格,武格格毕竟是先进来的。”

钮钴禄道:“应该的。”

赶在晚膳席面到之前,参花领着钮钴禄去见过宋氏(被留下喝了碗茶),耿氏和汪氏(钮钴禄觉得她们俩最和气),还有武氏(门都没让进)。晚上的席面更是只有耿氏和汪氏来了,宋氏早说过她身上不好,请钮钴禄别介意。武氏说没兴趣,钮钴禄就把席面上最好的几道菜都送到武氏的屋里。

谁知吃到一半,四爷来了。

三个吓得立刻离席跪下。苏培盛先带人进来把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撤了,重新上了一桌菜。

四爷坐在上首道:“都起来吧,不必拘束。”

叫起钮钴禄氏,与她对饮一杯后道:“今天是你的好日子,跟姐妹们好好热闹热闹,只别闹得太晚就行。”

然后就走了。

四爷都走了,三人还没回过神来。三人面面相觑,都没了继续吃席的兴趣,草草结束后,钮钴禄送走耿氏与汪氏,回来坐在床沿发呆。参花打来热水侍候她洗漱,高兴道:“格格真是好运气,咱们爷看重格格,才特意过来吃这一杯酒呢。”

果然钮钴禄格格是满洲老姓,她巴结上来真是值了。

钮钴禄氏也被参花说的喜上眉梢,在家待了一年提着的心算是放下来了。

第二天,打理整齐的钮钴禄见到了福晋,磕头见礼后,福晋道:“这跟着就是颁金节,府上忙碌才委屈了你。等日后闲了,再好好给你热闹热闹。”

钮钴禄跪下道:“奴才不委屈,能进府里侍候主子爷,是奴才几世修来的福份。”

说过两句客气话,福晋就叫她退下了,临去前交待她:“侧福晋正在做月子,不见外人。你日后再去给她请安吧。”

四爷上次过来想起交待了一句,不叫钮钴禄氏现在跑到东小院去打扰素素。

福晋听了再不舒服,也要照吩咐办。

钮钴禄听到就有些害怕,她在家待了一年,家里也在猜到底是为什么?是姑娘不好,四爷瞧不上?还是府里有什么人在下绊子?

他们也曾使银子托人往四贝勒府递话,各种路子都试过了,花了好几百两才算撬开一条口子,说是四爷的话,府里事多,暂时没空接新格格进府。

钮钴禄家再往下就打听不出来了,只知道府里福晋的弘晖阿哥进宫读书,余下几位主子只有侧福晋怀着身孕,旁的就没什么大事了。

钮钴禄的额娘猜就是侧福晋仗着*在这里使坏,对钮钴禄千交待万交待,进府后千万要躲着侧福晋走。

而钮钴禄的阿玛说估计是四爷有事,一时半刻抽不出空来。

“能有什么大事?四贝勒身上又没差事。”她额娘不信。

她阿玛道:“男人没差事就不干活了?你当四贝勒是什么人?贝勒爷盘算的都是大事。”他转头交待钮钴禄氏说,“你额娘说的虽然没有道理,但你新进府,是府里最小的一个,务必要夹着尾巴做人,千万别惹事生非。咱们家只有一个姓值钱,余下的实在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你要切记。不然出了事,家里是护不住你的。”

钮钴禄把阿玛额娘的话全记在心里,听福晋这么说,立刻就道:“奴才一定不去打扰侧福晋。”

东小院里,玉瓶和赵全保正在商量,要是新格格来了要怎么办。

玉瓶道:“请进来奉一碗茶?喝个三五碗的就可以叫她走了。”

主子可还不知道新格格进府的事呢。这回新格格进来也没叫府戏,听说只有福晋赏的一桌席。叫玉瓶担心的是听说四爷当晚特意去新格格那里喝了杯酒,这是什么意思?

赵全保道:“你想这么多干什么?人直接拦到院子外就行了,就说主子正做月子,小阿哥还不能见生人,院子里不让进外人不就结了?”

玉瓶翻了个白眼,小声骂道:“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福晋都叫新格格进屋亲自见了人,咱们主子倒要把人拦在院子外头?有这么替主子招祸的吗?”说完左右看看,小声道:“你不知道主子爷去新格格那里喝了一杯酒了?”

赵全保见她为这杯酒发愁,头皮都快挠破的样子,道:“别想了,新格格是满洲老姓,咱们主子爷才给她两分面子。要是真看重她,才不会放外面搁一年都不让进府。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玉瓶摇头,道:“话不是这么说。现在主子得爷喜欢,自然什么都对,可日后呢?咱们不能不替主子的日后想想。”她打定主意,要是新格格来请安,就让进来到二格格那里喝茶,她亲自陪着,喝完就可以让她走了。礼也早就备好了。

等她走了,赵全保冲地上呸了一口,道:“什么胆子?还想日后?咱们主子既然已经上来了,就一直保着主子不掉下去不就行了?”

正院里,大嬷嬷问去接钮钴禄氏进来的嬷嬷:“依你看,是个什么样的人?”

钮钴禄是满洲老姓,大嬷嬷就歇了那些手段,再有四爷都能为了侧福晋一句撒娇时的戏言,硬是压着不让她进府,大嬷嬷就不觉得这人有什么好担心的。

不过还是要问一句才能放心。

那嬷嬷道:“瞧着是个懂事规矩的人。”

大嬷嬷微笑点头:“那就好啊,就怕来个不懂事的,偏劳你了。”送走这个嬷嬷,大嬷嬷舒了口气想,懂事规矩就最好了。看来在家多待一年也是好事,至少胆子是吓没了,规矩也吃透了。

这下可以省心了。

第112章

十月十三日,颁金节。

永和宫里,德妃正在换衣服。早上整个宫里大大小小的人都去奉先殿里磕过头,陪皇太后用过点心后,各宫主位都回宫自己庆祝了。

亏得宫里没皇后,不然她们就该在坤宁宫里奉承一天,哪有这么轻松。

德妃想到这里,暗自笑道,自己真是年纪大了,胆子也越养越大,竟然都敢这么想了。

嬷嬷进来道:“娘娘,四福晋、十三福晋和十四福晋来了。”

天天闷在宫里,能见见外面的人德妃也高兴,她道:“孩子们来了几个?叫人把偏殿准备好,一会儿孩子们磕过头就叫他们自己自在去。”

嬷嬷道:“四贝勒府里是大格格、三格格,二阿哥和三阿哥。”十三和十四刚大婚没几年,府里的小孩子都才一岁出个头,全都没进来。

德妃还记得二格格是早产,忙问:“老四家的二格格怎么没进来?”

嬷嬷道:“听四福晋说是前些日子着了凉。”

德妃不快道:“真是……回头记得给孩子带点东西回去,叫她好好养着,日后好了再进来吧。”这让她想起李氏把孩子生成这样,连累得孩子身体不好。

嬷嬷见她不快,不敢再说,赶紧出去了。

成嫔和七福晋带着侧福晋跟着也来了,加上七贝勒家里的孩子们,偏殿越来越热闹了。外面的德妃等人抹着牌都能听到孩子们的声音。

四福晋等几个小辈不安的起身道:“请娘娘恕罪。”

德妃乐道:“不用这样,难得听到孩子们的声音,叫他们闹吧,他们玩得越开心,我也越开心。”说着还叫宫女再送些点心和奶|子进去。

德妃和成嫔相继说起了孩子,成嫔先勉励安慰七福晋道:“你也别着急,先开花,后结果。先好好养着小五,日后姐姐带着弟弟跑,孩子会慢慢多起来的。”

七福晋低头应了声是。

德妃也问四福晋:“今年府里可有好消息?”

四福晋忙道:“正要给娘娘道喜,十月初二我们府里的李侧福晋生了四阿哥,母子平安。”

四爷越大,进宫越少,四福晋也不像之前那么常常递牌子进宫,德妃自己也是更喜欢叫十四福晋进来,问一问小儿子的情况。

德妃大喜道:“怎么不早说?真是喜事!”

成嫔赶紧道贺:“娘娘大喜!”

殿中气氛因为这个变得好极了。乐了一阵,德妃也点了十三福晋和十四福晋,道:“瞧瞧你们两个哥哥家里,儿女绕膝,你们也要加把劲了。咱们满人人少,皇上最喜欢看到各个府上孩子多了,以后领着去给皇上磕头,一站出来一大排,没有比这个更让皇上高兴的了。”

说起这个,七福晋脸色就有些不好看。

另一边,四福晋因为四阿哥而笑僵的脸透出了真正的喜气来。

今年各府的爷们都带着自己家的大儿子去见皇上了,四爷带的自然是弘晖,七爷带的就是纳喇氏所出的弘曙。

各府的第二代现在都长起来了,一起进宫结下的不止是情谊,还有人脉。七福晋就算现在立刻有了好消息,明年生出儿子来也小了弘曙七岁。等她的儿子能进上书房时,弘曙已经可以说亲了。

她第一个孩子是女儿,前两年夭折了。生的第二个还是女儿,七福晋都觉得老天待她不公平!爷宠喇纳氏她管不着,可为什么四福晋就能一举得子,还是四贝勒府里的大阿哥?所有的嫡福晋数一数,除了直郡王家的大福晋,连太子妃都没有这样的运气。

每年过年,七福晋心里都苦得很。可哪年都没有今年苦,她开始害怕了。因为她发现自己可能再也比不过纳喇氏了。连生两个女儿几乎要打垮了她,但今年七爷带着弘曙去磕头了,她才恍然注意到在这段时间里,纳喇氏的长子已经长大了。

瞥见坐在上首的四福晋一脸喜色,七福晋忍不住恭喜了声:“四阿哥满月时可一定要下贴子,咱们一定要去贺一贺四嫂。”

四福晋脸一僵,笑意收了些,道:“一定忘不了你。”

十四两个福晋偷偷对了个眼神,嫂嫂们闹别扭,她们可不想加进去,于是这两人头碰头的聊起来,像是没有察觉四福晋和七福晋之间的气氛。

出了宫,十四福晋忍不住跟十四爷说起了永和宫的事,道:“真没想到七嫂那么好的人,也有说这种话的时候。刺了四嫂又怎么样?她自己该没儿子还是没有啊?”

十四爷的府里也挺乱的,比四福晋和七福晋好一点的是还没有侧福晋,只有两个格格。十四爷待她们三个算得上是一碗水端平了。

十四福晋进府晚,去年格格舒舒觉罗氏生了个阿哥。

可她并不觉得如何,且不说她今年才十五,日后的日子长着呢,就算舒舒觉罗氏生的早,摊上个长子又怎么样?不过就一个王府世子,她还不稀罕呢。

十四爷明摆着年纪小,出头晚,说句犯忌讳的话,十四爷的前程不在本朝,要看下一个坐在那金銮殿上的人要不要重用他。等坐在那上头的不是亲爷爷,而是伯伯时,她就不信一个王府世子真能占什么便宜。

何况她一看十四爷那副‘老子了不起!’的脸就受不了,总想刺刺他。

十四爷听了道:“你快闭嘴吧,都是哥哥嫂嫂的,要你在这里废话。”说完一抖缰绳,策马跑了。十四福晋放下车窗帘子,拿起车里放的山楂吃,她不爱坐车,一坐车就晃得头晕,不吃酸的根本顶不住。

车里侍候的丫头劝道:“主子何必非要说主子爷不爱听的话呢?咱们爷脾气犟,那两个都顺着爷,主子也顺着不好吗?”

十四福晋道:“都顺着还有什么趣?我就不顺着,他才知道我是谁呢。”

另一边,四爷与弘晖和弘昐骑马,福晋带着其他的孩子坐车。回到府里,弘昐想跟四爷一起回东小院,被四爷拦下道:“你也不小了,就住在前头,明天再去看你额娘和小弟弟。”说着把三阿哥往前一推,“阿玛把弟弟交给你了,好好带着弟弟洗漱写字,早点睡。”

弘昐拉住三阿哥,不太情愿的答应了。最近阿玛管他管得好严啊,大概是上次闯东小院的事让阿玛不高兴了,他乖一点,阿玛就不生气了吧?

他正想着,三阿哥晃晃他的手:“二哥,我想尿尿……”他憋了一路了。

弘昐马上把考虑怎么让阿玛消气放到一边,拉着三阿哥就往他的院子里跑:“忍住!马上就可以了!”

刚进了屋,弘昐就叫人把马桶拿过来,省得再叫弟弟跑过去,三阿哥捂着肚子在原地单脚跳,急道:“要尿出来了!”

弘昐道:“再忍忍!”又怕他真尿在裤子里,弯腰先把他的裤腰带解了,道:“要不,你就对着墙根尿吧。”

三阿哥拼命摇头!

“来了!拿来了!”同喜那天挨了十板子,歇几天就爬起来了,阿哥没生他的气就好,这些日子正着急求表现,他把马桶拿出来前还特意用热水烫了烫。

顾不上再找个屏风了,桶一放下三阿哥就跳着过去,挺起小肚子举着小鸡|鸡哗啦啦放水,弘昐叫他勾起尿意,看门关得挺严,屋里就一个同喜,干脆也解了裤子哗啦啦了。

三阿哥看着好玩,他还没跟哥哥一起尿过呢,故意用尿注去压弘昐的,还掂起脚尖想比他尿得高。弘昐哼哼冷笑,站直就比三阿哥高半截。

三阿哥故意往上尿,哗啦就尿到桶外去了。两人用尿打起了架,等尿完桶外湿了一半。同喜早躲到一边偷笑了,见提上裤子的弘昐有些不好意思,赶紧道:“阿哥爷,这没事,回头奴才拿草灰一盖就没味了,现在天冷得很,本来就不容易有味。”

弘昐清了清喉咙道:“嗯,那你收拾一下吧。”然后赶快拉着三阿哥回里面换衣服去了。

同喜也不叫旁人,自己去膳房要了点草灰炭灰,回来一盖一扫就干净了。

这群阿哥地位再高,其实也是小孩子嘛。

同喜想着心里暗自发笑。玩尿和尿泥,他还没离开家乡时也跟兄弟玩过呢。

东小院里,二格格今天没进宫就是为了陪李薇。四爷怕一家人都进宫了,她一个人带着孩子没意思,叫了府里的戏子和说书的女先生,让他们隔着窗户在院子里唱,李薇好在屋里听戏。又叫二格格装病留下。

母女两个连个刚落地的四阿哥,这一天也没闲着。

府里按着各个主子的胃口排了不同的戏。李侧福晋最爱看书生小姐,不爱看说什么孝女贤妇一类的,上次看到个贤媳割肉救婆母的戏,刚到第二幕她就走了。戏主就记下了,今天特意把排好的《玉钗记》拿出来唱,果然李主子从头笑到尾。

就是戏主硬是不知道书生在后花院捡到小姐掉的玉钗有什么好笑的,为什么看到书生举着玉钗写情诗向小姐诉钟情会叫李主子笑得那么厉害。

二格格跟着李薇看了一天的戏,现在还沉浸在戏里,她最好奇一件事,道:“额娘,你说那书生是看到玉钗值钱才对小姐钟情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李薇说着拔下头上的一根钗,道:“额娘做给你看。”

她叫屋里的玉瓶等人都取下头上的一根钗并排放在桌上,二格格也跟着放了一根,不等额娘说她已经看出来了,丫头们的钗和她跟额娘的钗放在一起,真的特别明显。

丫头的钗多是铜混金或银制的,纯金的都少。额娘虽然不爱戴太沉的东西,钗针是乌木的,可上头镶的玉珠子是好东西。她自己的钗上也是宝石金玉不求多,只求精。要是书生在后花园捡到的钗是玉瓶姐姐等人的,肯定不会以为是那府里小姐戴的。

要是额娘的和她的,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府里主子的。

二格格有点小失望,毕竟戏里唱的一根玉钗结成一对好姻缘的事多棒啊,她就忍不住想会不会在有些时候,她也丢了点自己的东西,然后就被人捡起,细心收藏?

谁知额娘接下来说:“还有,谁说这府里就一个女眷了?难道这小姐没有额娘、太太?万一这书生捡的钗是小姐额娘的呢?是太太去花园散步时掉的呢?他就这么贸然写什么情诗,就不怕表错情了?”

二格格心里的美好姻缘一下子全破裂了!

“额娘啊!”她拉着李薇的袖子,“额娘你太坏了啊!”

这叫二格格刚刚想起,不说府里不一定只有一位女眷,还不一定只有一位小姐呢!她不就有两个姐妹吗?万一那人捡了大格格的东西以为是她的,或者捡了她的以为是大姐的,那要怎么办?

难道还要在自己的每样东西上都留个暗记?

那就太笨了!

二格格赖在李薇身上不依不饶,母女两个笑成一团。四爷在屋外就听到了,挥手不叫玉瓶等人通报,掀帘子进来道:“你们娘俩乐什么呢?”

二格格不好意思的笑着从榻上下来给他见礼。

四爷虚扶了一把,问李薇:“四阿哥今天怎么样?”

二格格找个借口就退下去了,李薇道:“他挺好的,现在正好该醒了。”她叫人把四阿哥抱来,他一进来一双圆溜溜的黑亮大眼就左看右看。

四爷一见他这双眼睛就高兴,简直像是能映出人心来似的,干净极了。

他不敢从奶娘手里接过来,只是凑过去握着他的小手摇晃:“阿玛在这里,四阿哥看阿玛。”

四阿哥略显迟钝的转向他,然后就盯着他看个没完。

四爷被他看得高兴了,一时不察伸手从奶娘手里接过来,然后抱住就发僵了。

李薇在床上看着直发笑,他抱孩子抱习惯了,忍不住就伸手要抱,奶娘哪里懂他的心思?还不是主子要就给。

她看不下去他的样子,伸手道:“给我吧。”

四爷小心翼翼的过来,屈腿不弯腰的直着背把四阿哥递给她,见她像是很轻松的就把四阿哥接过去,孩子还没有一点不舒服的样子,感叹道:“果然额娘都会抱孩子。”

李薇要准备喂孩子了,见他还站在这里不动,催道:“去换衣服吧,等我喂完再进来。”

四爷本来还真是想在一边看看,他最喜欢看四阿哥用力吃|奶的样子了,吃得多就长得好嘛。见素素一手扣胸襟,一副他不出去就不解扣子的样子,没办法的说:“好,好,爷出去。”

出来后去西厢换衣服,心里还纳闷,以前喂三阿哥时还叫他看,怎么这次不让看了?

屋里,李薇一边喂孩子,一边心道:都快没神秘感了,平时还是不能大大咧咧的,一些事避着他一点,有助于增加夫妻之间的吸引力。

她坐月子时四爷不能留宿,看过四阿哥,陪她聊了会儿就回前面书房去了。

他在东小院换过衣服,回来后就叫苏培盛让人提热水来泡脚,一边问他:“阿哥们都在干什么?”

苏培盛道:“大阿哥在屋里写字,二阿哥和三阿哥叫了夜宵吃。”

四爷听到就不泡了,抬脚叫人擦脚,问:“叫了什么?”心里想,估计是宫里的饭不合胃口。

“刘宝泉侍候的,两位阿哥要的是酸菜鸭子锅,八宝饭,鸡汤小馄饨,灌汤小笼包并几样时鲜小菜。”

四爷一听这个菜单,难道在宫里饿了一天?

他先到弘晖屋里看了看,见他已经写了十几张字了,道:“以后一晚只许写十张大字。晚上是休息的时候,写字读书都费眼,你要实在无趣,不如做些游戏,也可以找你的弟弟们玩。”

弘晖惭愧道:“这段时间儿子太懈怠了,今天过节一天都没写字,这才想趁睡前练一练。”

四爷最近也是越来越发愁,他发现越想让弘晖放松,他越紧张,自己给自己加压,一点都不手软。偏偏他还继承了福晋的倔脾气,自己决定了,任人说到天边去也不理。

他轻声安慰弘晖道:“学习不是靠一时之功,靠的是天长日久的积累,你平日那么努力,阿玛都是看在眼里的。何况最近并无懈怠,今天是过节的好日子,松快一天也并无不可。想用功,明天起来再努力。”说着拍拍他的肩道,“你弟弟那边好热闹,咱们过去找他们去。”

弘昐的屋里,哥俩都盘腿坐在榻上,面前的炕桌上摆着四个盘子,鸭子锅放在下面,同喜、同福和三阿哥的同乐、同音一起侍候着,把阿哥主子要吃的给挟在小碗里送上去。

四爷带着弘晖进来时,正听到三阿哥在说:“给我多挟几块牛筋,再来个虎皮蛋。”

弘昐还在说:“你今天吃过鸡蛋了,这个虎皮蛋拿来给我。”

三阿哥在榻上扭来扭去不依,弘昐一口把虎皮蛋咬掉半个,烫得直咧嘴,含糊道:“你忘了额娘的话了?少食惜福。”

虎皮蛋有滋味好吃,几个孩子都喜欢。李薇怕他们吃多了不消化,就拿四爷的少食惜福放在这里,叫弘昐平时多看着点三阿哥。

门帘一掀,四爷和弘晖进来道:“什么好东西?也叫我们尝尝。”说着拍了拍身边弘晖的肩。

弘昐和三阿哥赶紧下榻给他们见礼。

四爷摆摆手,见厢房摆不开,干脆全挪到堂屋去,支上大桌子,他陪着孩子们好好吃一顿。

上了桌,重新上菜。四爷见三个孩子都有些拘束,心里不免感叹:到底是大了。

越大,人与人之间就越远。

他跟三阿哥说话,想炒热气氛,问他:“你刚才跟你二哥在说什么?你二哥干嘛不许你吃啊?”

三阿哥护着哥哥,起身道:“阿玛,二哥是为了我好,那鸡蛋额娘说了一天只许吃一个。”

四爷顺着他的话往下问:“为什么?”

三阿哥说:“额娘说这世上的鸡蛋都是有数的,老天爷给了一人一个,我吃了自己的一个,再多吃,这世上就有人吃不上鸡蛋了。”

话音刚落,屋里静得落针可闻。

弘晖和弘昐心里都有些触动,竟然一时之间连眼神都不敢相碰。

四爷也被这段哄孩子的话说得引起了某些心事,愣了一下才笑道:“哦,三阿哥是为了别人才不吃的啊。”

三阿哥发觉刚才气氛不对,求救的看向弘昐,嘴里还道:“嗯,对啊。额娘说外面有很多人吃不起鸡蛋,就是因为有人吃多了。”

说到这里,四爷就明白素素指的是外面的穷人和富人。乡野村民大多吃不起鸡蛋,而地主乡绅,官宦人家里,鸡蛋就是很平常普通的东西了。

三阿哥在府里长大,日后富贵权势唾手可得。素素大概就是为了这个,才从小教他惜福的吧。免得日后长大,成了个不食人间疾苦的孩子。

他满意的拍拍三阿哥叫他坐下,再看另外两个儿子,见他们全都规矩坐在椅上,却不像小时候那样亲密。

四爷胸中五味陈杂,他拿起筷子给三个孩子都挟了一筷子菜,道:“都吃啊,快吃。”

从厢房换到堂屋,人多了,菜多了,桌子大了,却吃得比刚才他在外面听到的更冷清。桌子上只听得到几声客气的相让,连一句玩笑都没有。

什么时候孩子们之间变成了这样?

四爷想起他们兄弟,他们可是出宫建府后才慢慢疏远起来的,在宫里时还不是天天吵,天天打?也不会吃顿饭都没话说啊?

这菜越吃越没滋味。四爷无奈放下筷子,叫苏培盛拿酒来,他自斟自饮,引起三阿哥的好奇,趁四爷不注意悄悄喝了半杯。

弘昐一眼看到时他已经喝光了,他指着三阿哥生气得说不出话来,可等四爷抬头时马上装做若无其事,不去拆穿弟弟。

三阿哥尝到甜头,偷了两三次酒。四爷又没喝醉,怎么会没发觉酒无缘无故的少了?第三次就抓住他了,见三阿哥喝得满嘴酒气,脸都红了,没好气道:“多大了就掂记着喝酒?”又看坐在三阿哥对面的弘晖和弘昐,“你们两个看到也不说说他!”

弘晖想说来着,可当场叫穿此事难免不美,三阿哥又是个胆子大的,他对着他使了半天眼色,他还是照喝不误,只好帮他盯着四爷的动作,怕他露馅。

弘昐这个哥的也是一样,心里想在东小院也喝过桂花酿,应该……不要紧吧?

四爷喝的是梨花白,这个酒和桂花酿可不是一回事,没一会儿三阿哥就转向了,从椅子上下来就走蛇行,总往一边歪。弘昐跳下椅子奔过去扶住他,急道:“你走直啊!”

三阿哥跺地叫道:“明明是地歪了!”抬头一看弘昐,眼睛瞪得铜铃一样大,吓道:“二哥!你怎么跟额娘讲的妖怪故事一样有三个头啊!”

弘晖也过去扶他,三阿哥又叫:“大哥!你怎么也有三个头?啊!我知道了!你们都是妖怪!就是额娘讲的黄风寨的黄袍怪!你们洞里还有小妖怪呢!总钻风和小钻风!我都知道!你们休想骗我!”说着还要跳起来打妖怪。

四爷就坐在上面看着,刚才的一肚子心事全不见了。见弘晖和弘昐都被蹦蹦跳跳要打妖怪的三阿哥带倒,还笑了起来。

弘晖特别尴尬,见阿玛在上面都笑了,对弘昐说:“你抱住他的腿,我抱住他的腰,咱们把他抱到里面去吧。”当着阿玛的面,两个哥哥扶不好一个弟弟也太丢人了,两人都没叫太监帮忙。

弘昐点点头,两人下了死力气一起把打妖怪的三阿哥抱到里屋的榻上,折腾的一身汗,可三阿哥到了榻上就往里一滚,爬起来要继续打妖怪,弘晖够不着他,喊又喊不下来,反正三阿哥就是要打妖怪,还把榻上的锦被扯起来披在身上装披风,还呼扇‘披风’要飞。

弘昐看着弘晖也快被三阿哥给带得要去打妖怪了,站在榻下够不着这小子,爬上榻太不好看,难道要两人一起站在榻上?

弘晖为难的直跺脚,见弘昐不动,急道:“弘昐!现在不是看的时候!三弟这样怎么办啊?”

弘昐:“噗哈哈哈哈!”大笑起来。他早就忍不住了,刚才三阿哥走路总往一边歪时就可笑得不得了,现在弘晖急成这样拿三阿哥没办法,跟前一段他的样子完全不同了。

该!弘昐在心里想,让你总摆出深沉的大哥样!进宫前大家还那么好,出来就变得越来越不像他了。

以后一定要多闹闹大哥!

榻上,三阿哥架起披风当翅膀,嘴里呜呜的说着,不时一跳,指着弘晖和弘昐大喝:“妖怪!哪里跑!看老孙一棒!”

弘晖不解,问弘昐:“老孙是谁?”

弘昐道:“孙悟空,一只猴妖。”

等四爷想起来进来看看,见三阿哥已经歪在榻上,弘晖和弘昐一边给他费劲的脱衣服脱靴子,一边在说着什么。

“……什么书啊?”弘晖正给三阿哥解扣子。

弘昐抱住三阿哥的脚给他脱靴,脱下来一只就捂着鼻子,瓮声瓮气的说:“一本降妖降魔的书,我也没看过。听我额娘说,她小时候在街上看戏,听了几折。”

四爷悄悄退出来,苏培盛上来小声问:“主子爷,要不还是让奴才们去吧?小主子们哪儿干得了这个?”

四爷摇摇头,道:“不许去帮他们,给他们准备点热水,叫弘晖晚了直接睡在这里吧,三阿哥也不必挪了。”

他带着人走了,屋里只留了三人的贴身太监侍候。

在外面,四爷还站在窗户前听了好一会儿。

屋里,弘昐道:“我去叫水……啊,阿玛走了。”

弘晖快步跑出来:“阿玛真走了,我去问问。”

一会儿两人回来,先给睡着的三阿哥抹了脸擦了脚,弘昐屏住呼吸擦完赶紧给他塞被子里,呼道:“这小子的脚真臭啊!”

弘晖已经放松下来,脱了靴子道:“我就不信你的脚不臭,要不要脱下来比一比?”

弘昐乐道:“比就比!谁怕谁啊!”

两人都脱了靴子,全都捏着鼻子说话。

“快泡到水里,泡到水里就不臭了。”弘昐说。

弘晖问:“这是谁教你的?”

弘昐道:“奶娘,她说袜子泡到水里也不臭了。”

四爷本来听得正开心,听到这里心中又是一沉。脚和袜子泡水里不臭是素素教的,她现在胆子大,敢嫌他脚臭,有一次就叫他赶紧把脚泡水里,“这样就不臭了。”一边说还一边捂住鼻子。

他心里叹道:弘昐不敢提素素,恐怕就是为了不引起弘晖的反感。

他终于承认,这对兄弟渐渐长大,他们彼此之间再也没办法像小时候那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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