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买房子

我一直想在滨海买个大房子，过上那种理想中的面朝大海春暖花的生活，所以一有空闲我就回去看房子，每个小区都让我逛得轻车熟路心中有数，就是碰不到合适的，要么是我看不上，要么是我买不起，一次又一次，筋疲力尽又乐此不疲，一年又一年，房价如同我的年龄一样只增不减，几年下来我依然还停留在美梦里。唉，只怪自己囊中羞涩啊，不过这样也挺好，有期待有远方还有黄粱美梦想一想，自欺欺己地快乐着。时间久了，连我五岁的外甥女祖小朵都对我了如指掌，这不，这一次我又跑回滨海，刚刚进家门，她就问我：

“大姨，你又回来看房子啊！”她摆出一副见多不惊的淡定，搞得我很有点惭愧。

“是啊，”我笑着：“我又相中了一套，明天咱们一起去看看？”

“好啊，大姨，可是这回你有那么多钱了吗？”她又认真地问我。

“嗯，这回有了。”看着祖小朵眼里期待的星火，我狠狠心说了谎。

“真的吗？”她歪着头，似信非信，现年头，孩子们聪明得很，什么细枝末节都瞒不过她们的眼睛，可不像我们小时候只知道傻吃苶睡猪一样好哄。

“真的。”我看着她清澈的眼睛继续说着谎。

“哦，太好了，大姨真的要买大房子了。”祖小朵笑开了花，我竟没有一点儿羞愧感。次日，我带着全家老小浩浩汤汤来到我喜欢的小区，看我相中的房子，结果得到大家一致好评。

“买吗？”二月问。

“买。”

“决定了？我咋不敢相信呢？”三月又问。

“决定了，这个我喜欢。”我连连点头，看房子的次数多了，一旦下决心要买，连我自己也有点不敢相信呢。

“这个我也喜欢。”祖小朵也不忘说上一句。

“买那么多房子干什么？晚上也只能睡一间，你说你海边那套一年闲着三百二十天，这又非得买啊。”我妈一直不赞同我再买套大的，总是百般阻拦。“不过这套看着倒是挺好，这样吧，你先别急着交定金，我听说小孩和狗狗的眼睛最亮，啥啥都能看到，房子好不好，让它们来辨辨就知道，明天，咱们带只狗狗再来看看？”

“你这是听谁说的？”我问。

“都那么说。” 我妈说。

“我好像也听说过。”二月说。

“真的吗？”

“管它真的假的呢，明天咱把三月家的狗狗带着来看看，反正也不费事。” 见我犹豫，我妈的眼里充满喜悦。

“姥姥姥姥，我难道不是小孩吗？”祖小朵忽然不服气地问道。

“是，是，咋不是。”

“那我的眼睛不亮吗？还用他们和狗狗？”

“亮，亮，你的眼睛亮着呢，嗯..不过人家说的是四岁以下的小孩眼睛最亮。”我妈被问了个措手不及。

“那她们能看到什么？我为什么看不到？”祖小朵扑闪着她葡萄一样的黑眼睛又好奇地问。

“那，我也不知道了。”我妈打着磕巴说。

“你觉得这个房子怎么样？”我问祖小朵。

“特别好。”她毫不犹豫地点着头。

“就是，”我高兴地笑起来：“小朵都说好了，还用狗狗？！”

“那也来看看。”我妈强调着。

次日下午，我们一家又浩浩汤汤来到我喜欢的房子，起初，三月家的狗狗在一楼跑来跑去，嗅嗅这，闻闻那，摇摇尾巴，转转小院，着实欢实，我心甚安，忽然，新房停电，屋里光线变淡，房间顿时少了许多光鲜。

“再到楼上看看？”我妈说。

“好。”为了验证狗狗的侦辨能力，我们相继往楼上走去。奇了怪，狗狗却怎么都不肯上二楼，狗狗越不肯，我们越坚持，连哄带骗连拽带喊各种招数突然间都不好使了，老娘顿时来了精神，亲自上阵，强行抱狗狗上了二楼，狗狗借势撒起了泼，赖在老娘身上就是不肯下地，老娘只好一路抱到三楼四楼。

夕阳西斜，房间渐暗，狗狗安静地趴在老娘身上，怎么逗都不吱声，弄得我们也失去了兴趣。

“我看这房子一般。”下了楼，老娘气喘吁吁地说。

“为嘛，你昨天不是一直都说好吗？”

“我是说好，可是你看，狗狗一直都不肯下地，躲在我怀里鸦雀无声，你说这房能好吗？”

“狗狗不下地就证明这房子不好？”

“那可不！这房子要是好，狗狗得撒欢儿蹦高的，可是你看，它多反常，蔫头耷拉脑的不说，哪有连地都不下的，狗狗的鼻子眼睛尖着呢。”

“嘁。”我嘴上不服，心里却也有点打鼓， 我预感，这次的买房计划又要泡汤。“嘁，屋里黑咕隆咚的，连人看着都费劲，何况是狗狗，这能说明什么？”

“谁知道呢？”我妈嘴上说不知道，神情却是得意的，她，坚决反对我再买一套房。“反正，狗狗的鼻子眼睛尖着呢。”

“迷信！”

“迷信啥啊，老话都这么说...这房子是新的吗？”

“新..的..啊！”听老娘这么一问，我们又赶紧仔细环顾四面，实在没看出有什么不妥。“物业说，这房还没住人呢，你看，这装修都还新着呢？”

“那，这地方以前是干啥的？”

“我哪知道啊？”

“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考虑啥？”我有点着急，又有点心虚，真烦人，每次看完房，不是她没相中，就是我有意见，总是在错过，好不容易这次集体通过，又加入了狗狗的意见，唉，这次要是还买不成，不知道哪年才能遇上合适的了。

“大姨，你买房是你住还是给狗狗住？”祖小朵忽然问我。

“当然是你大姨住了，这孩子。”

“你住，为什么要狗狗高兴你才买，难道不是你高兴才行吗？”

天呢，我惊奇地看着祖小朵，我真不敢相信，这话居然是一个五岁的孩子说出的。

“而且，又不是狗狗花钱？为什么非得它说了算？”

是啊，我们面面相觑，竟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