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田”制度其实在正常情况下,由官僚系统按期按要求去落实到位就行了。而且由于它是国家唯一指望的上的财政来源,所以各机构对这项工作也是比较上心的。另外豪族因为可以借由“度田”工作出政绩来获得升迁,也是比较配合这项工作的。所以,“度田”工作其实在东汉是一件很顺利的常规性工作。
所以,自和帝以后,基本上每朝的土地和人口是稳定持平的,说明大家在这件事情上都不约而同地形成了共识,那就是不能把账本做得太难看。
倒是公元157年的桓帝人口居然比十年前多出来了一千万,那时当政的是著名大混蛋外戚梁冀,而且这十年较大规模的天灾也不少,这种大环境下,十年是不可能突然蹦出来一千万人的。唯一可能的解释就是梁冀不光忙着给自己捞了,也没少帮国家捞。
但是,这种平稳发展的状态下有一个什么隐患呢?那就是急需用大钱的情况会比较麻烦。比如汉章帝当时为了打北匈奴,需要调集大量军费,于是便想把盐铁经营权收归中央,结果这个政策根本就落实不到位,最后只好等章帝一死,窦太后就马上废除了这项制度。
有时候,现实就是这样的,你越是怕什么,什么就会不约而至。东汉这种体制其实注定搞不了剧烈运动,但偏偏在和帝一朝搞定北匈奴后,东汉同时又开始出现了长达六十多年的羌乱,最终总花费达到了560亿钱。东汉的制度设计明明对皇帝的要求较高,但偏偏从和帝开始,东汉就陷入了长达八十年的儿皇帝怪圈……
小皇帝上位代表监管系统的失控,而巨额财政支出则代表平衡局势必定被打破。
东汉平羌乱总花费达到了560亿钱是一个什么概念?这笔军费相当于东汉近十年的财政总收入。这笔费用怎么来呢?你把盐铁等收归国营,豪族阶级不答应。你只能通过卖官、减工资、借田租、卖国债这类饮鸩止渴的事来补这个窟窿。
比如公元163年最后一次爆发羌乱的时候,汉桓帝就再次减公卿以下奉、貣王侯半租、占卖关内侯、虎贲、羽林、缇骑营士、五大夫钱各有差。这些事情以前都干过。
汉桓帝这么*副作用还不太明显,主要是因为东汉气数还没劲,虽是强弩之末了,但终究还是挺住了。
公元168年,汉灵帝继位了,这位爷真正开始向东汉王朝催命来了。
这位爷一上台就搞了一次最为严重的党锢之祸,士族集团在皇权角逐战中整体被打倒,宦官子弟和各种关系户们开始下放到地方,东汉政权在财政上赖以生存的“地方吏治”彻底崩塌掉了。因为士族集团树大根深,很多地方公务员也被牵连免去了公职,像“度田”这种专业性非常强的工作也被大规模荒废了。
也就是汉灵帝继位后,没人替东汉王朝去抓财政收入,你不是说我们士族都是党锢乱贼吗?那就爱咋咋滴吧!你觉得宦官行,那就让宦官上吧。
宦官他们行吗?他们行个屁,他们只知道自己捞钱。越来越多的阉党开始变成妖魔鬼怪下放到地方,然后开始了涸泽而渔的横征暴敛,整个东汉政权的免疫力系统开始全面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