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0年前，西班牙探险队在麦哲伦和埃尔卡诺的指挥下抵达菲律宾。

说起西班牙的殖民地，你也许会想到说西班牙语的多数拉丁美洲国家。其实菲律宾也曾是西班牙的殖民地。

但你想过为什么同样是被殖民300年之久，菲律宾人民却不说西班牙语吗？

从菲律宾人的问候语说起

- Hello! ¿Kumustá?

- Mabuti

如果你去到菲律宾，会听到当地人用上面这段话来互相问候。你也许从未留意，但从这简单的三个词，却可窥见菲律宾一段几百年的历史。

第一个词Hello，英文意思是 "你好"——英语是菲律宾官方语言之一。

1898年，菲律宾与关岛、波多黎各一起成为美国的首批殖民地。美国用一场战争的胜利和2000万美元从西班牙人手中买下了这里。

另外两个词来自菲律宾另一官方语言，菲律宾语。菲律宾语来源于他加禄语，是吕宋岛大部分地区的土著语言，菲律宾首都马尼拉就在吕宋岛上。

Mabuti在他加禄语中的意思是 "好"。而另一个单词，如果你不认识，我建议你大声地把它读出来——

kumustá！

是的，不用我翻译了，读音像极了“Cómo está”对不对？

这只是西班牙333年统治在菲律宾如今的日常生活中留下的痕迹之一。

西班牙的印记

菲律宾由7000多个岛屿组成，麦哲伦在1521年以Las Felipinas这个名字命名了这里，以纪念西班牙国王费利佩二世。

西班牙统治菲律宾的300年并不完全是从麦哲伦到来开始计算的。麦哲伦打着西班牙的旗帜来到这里，受到了当地人的接待，但他在试图侵占这里的一个岛屿后，不久就死于非命。

直到1565年，西班牙才成功地将菲律宾收入囊中。由于菲律宾远离马德里，西班牙将管辖权分配给了建立在墨西哥城的新西班牙总督府。

随后的几个世纪，西班牙统治者在岛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其中最重要的便是宗教——菲律宾不仅是亚洲仅有的两个以天主教徒为主的国家之一（另一个是东帝汶），也是世界上天主教徒第三多的国家，仅次于巴西和墨西哥。

麦哲伦十字架，据说是1521年征服者抵达菲律宾时立在这里的。 （图片来源：BBC）

但在1565年至1898年间，宗教并不是唯一渗入菲律宾文化的东西。

历史的印记不光在菲律宾的殖民建筑上能看得出来。西班牙的姓氏、名字在菲律宾也很常见。

在食物方面，菲律宾的不少经典菜品都有着西班牙语的名字和味道，比如：

菲律宾各省都有属于本省特色的猪肉肠，统称为Longaniza（西班牙腊肠）。从甜的、大蒜味的到辛辣味的，各色腊肠应有尽有。常搭配蒜香米饭、煎鸡蛋和醋汁当作早餐食用。

（图片来源：知乎）

菲律宾名菜茄汁鸡肉炖菜在当地叫作Chicken Afritada，这道菜的实质其实是西班牙炖鸡汤，加入了胡椒和洋葱后的番茄味炖鸡最适合烦闷的炎夏。

菲律宾烤乳猪在当地叫作“勒雄”(Lechón)，Lechón在西班牙语中意为乳猪。

而在世界文学界，西班牙人的影响是决定性的。在西班牙人到来之前，岛上就有丰富的文学传统，但正是西班牙人开始出版这些故事和传说。

菲律宾国父、民族英雄何塞·黎刹（Jose Rizal）也是用西班牙语写出了激励菲律宾人民反抗西班牙王室的革命的文学作品。

以上种种都不算奇怪——毕竟西班牙在菲律宾的殖民时代和在拉美国家一样长。

但为什么菲律宾不是一个西班牙语国家呢？

被西班牙人“放弃”的西班牙语

西班牙对菲律宾的殖民完全以传道布教为主要目标。

菲律宾有句著名谚语——“这个国家是由300年的修道院和50年的好莱坞塑造的” （El país fue moldeado por 300 años en el convento y 50 años en Hollywood）。其中，300年的修道院，指的就是西班牙的宗教统治了。

然而，也因为这个“传福音”的目标，让来自西班牙的传教士们意识到西班牙语并不是能帮助他们在群岛传播福音的语言，毕竟，用当地人的语言来传教效果才最好。

1582年召开的马尼拉会议上，西班牙人决定使用当地语言在菲律宾传播基督教。他们根据在美洲布道时积累的经验，为特定的岛屿选择了“通用语言”，即当地不同的部落或村落之间进行交流的语言，就像墨西哥的纳瓦特尔语和秘鲁的克丘亚语。

殖民者注意到马尼拉地区很多人说他加禄语，而比萨亚语被认为是菲律宾中部岛屿的通用语言，所以传教士们自己学习了这些语言。

这是西班牙刻意的选择，但也直接决定了在今天的菲律宾，哪些地区使用哪种语言。

于是，出现了一种现象：在几个世纪里，西班牙语在菲律宾是一种只限于社会精英的语言。如果一个村子里没有牧师，可能就没有人接触过西班牙语。

虽然在18世纪，查理三世（1716-1788年）开始在所有殖民地上强行推行西班牙语，鼓励建立学校，给殖民地带去西班牙语书籍、工具和教师，但他死前并没有完成他的目标。

在19世纪，西班牙语是管理者的语言，也是菲律宾上层民众的语言，但大多数民众并不使用它。

这些白人与菲律宾人的后代可能会说西班牙语，但她们是极少数人。 （图片来源：BBC）

西班牙语在菲律宾的消失

西班牙从未成为菲律宾大众使用的语言，但让西班牙语彻底消失的真正原因其中之一是二战。

马尼拉塞万提斯学院院长加尔万说："西班牙语在菲律宾的消失是由于马尼拉大屠*。"马尼拉大屠*是指1945年2月撤退的日军在马尼拉市对菲律宾平民犯下的暴行。

1941年12月8日，也就是珍珠港遇袭9小时后，美国统治下的菲律宾联邦被日本帝国袭击并入侵。

第二次世界大战摧毁了马尼拉。（图片来源：BBC）

4年后，道格拉斯·麦克阿瑟将军抵达，试图解放菲律宾首都首都。日本抵抗力量阻击一个月，期间马尼拉爆发了大混乱。这里遭受了最大程度的摧毁，而当时逃出去的人很少。

菲律宾会讲西班牙语的人大部分集中在马尼拉地区，他们很多人在这场战争中死去了。

无法抹去的西班牙语痕迹

1946年7月4日，菲律宾被美国正式承认为独立国家。菲律宾人在此之前被美国殖民统治，因此英语成为他们的语言之一。

不过，无论是之前、之后还是现在，西班牙语已经刻入了了菲律宾人的语言，因为30%的他加禄语词汇来自西班牙语。

"桌子上放的东西，衣服，一周的日子，一年的月份......所有这些以及更多，都是西班牙语"。加尔万说。

在下面这个图中，可以看到他加禄语与西班牙语的比较。读一读，你就明白了。

但是，如果西班牙语是精英的语言，很少有人学，为什么这么多的单词会渗透进他加禄语，从而渗入菲律宾语？

"有很多概念在菲律宾语言中是不存在的，即使是今天的西班牙语也是如此，它被英语单词渗透着——比如所有的计算机语言，如果西班牙语中没有单词，就从英语中取一个。"加尔万解释说。

"要知道，当西班牙人到来的时候，菲律宾还没有像美洲那样先进的文明，所以有很多东西没有反映在语言中，因为它不存在。" 西班牙人的到来也带来了许多新鲜的概念，这些词汇都成为菲律宾人至今在用的词语。

在菲律宾南部的棉兰老岛，有一座有着 "亚洲拉丁城 "之称的城市三宝颜，那里保存着西班牙人留下的语言和文字宝藏，延绵了几个世纪。

所以，如果你到了那里，在机场发现写着 " Bienvenidos a Zamboanga（欢迎来到三宝颜） "的牌子，不要惊讶于他们用了西班牙语，因为——这只是他们当地的查巴卡诺语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