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口财经见习记者 牛晓芳
青岛的初冬，阳光和煦，“小似立春时”。周末带孩子去家附近公园游玩的张女士发现，小区周边多了一间小小书店。只见干净明亮的小空间内书盈四壁，中间摆放着舒适的坐垫，小朋友们正安静、专注地翻看书本。
现如今，人们的生活半径缩小，天生具有社交属性的人在居住区域内进行着丰富多彩的情感互动，体验着多元化的消费场景。社区书店作为社会文化资源阶梯式分配的社区解决方案，正成为社区生活与消费场景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实体书店行业在新时代、新阶段探索出的全新生存路径。
团岛附近的社区书店（受访者供图）
作为商业体存在的社区书店，如何兼顾既承担社区文化服务责任，同时提升“自造血”能力，实现常态化持久经营，为社区经济激发新的活力和增长点？近日，记者与青岛书店人展开对话，试图一窥究竟。
利用公共资源，服务公共人群
不同于如今兴起于社区周边的针对儿童群体的“绘本馆”，以及其他以文化产品零售为主的创新型书店，具备社会公共文化属性的社区书店以特定的居民生活社区为服务市场，满足社区居民的图书借阅、教育、文化消费等需求，为居民提供公共文化空间与专业阅读指导等文化服务。
“只要市民持有青岛市图书馆的借阅证，就可以在这免费借书，并且可以实现所借图书与青岛市各公共图书馆的通借通还。”青岛如是书店城阳店工作人员介绍。据悉，今年5月份，青岛图书馆与如是书店“联姻”，将如是书店城阳分店打造成了“青岛图书馆如是生活分馆”，实现平台系统通联，图书资源共享。
“和公共图书馆合作，相当于可以使用公共资源来服务公共人群，直接减少了我们的运营成本，同时提高了服务质量，方便了周边一公里内的社区居民。”如是书店市场部负责人王杨介绍，目前城阳社区书店的图书借阅量平均每月达到一两百本。
社区书店内的图书借阅规则
根据第七次人口普查结果，青岛市常住人口为1007.17万人，而据青岛市图书馆官网公布的数据，2021年外借部共接待到馆读者108万余人次，全市借书人群占比约10%。“图书馆的馆藏数量太大了，书需要流动起来才能发挥价值。去图书馆的人群中老年人占比较高，我们这还是以年轻人为主。把书放到社区，更多年轻人可以接触到书。”
据了解，早在2015年，青岛市南区图书馆就尝试将馆藏书配送至咖啡馆、民宿、景点等，打造公共文化体验点。如今，全市多家民营社区书店都陆续与公共图书馆产生联动，不是书店也已成为公共图书馆的还书点。王杨介绍，城阳社区书店是“图书馆 社区”的一个示范店，未来这种模式将会继续在更多书店推行下去。
地产托底，借力经营
一个生态的形成，往往需要多维力量合力。除了借力公共资源，与房地产的紧密联系也成为如今社区书店的重要趋势。
调查发现，青岛多家社区书店获得地产扶持，依托地产的配套资源，降低运营成本。王杨透露，如是城阳社区书店正是如是与万科地产合作的项目。“上下三层楼共1500平米的空间，万科负责装修，并且在合约期内给我们免租，我们只需要带着文化内容入驻就可以了。”
此外，位于团岛某社区售楼处内的社区书店也是如是与青铁置业、中瑞顶峰的合作项目。“这是社区书店的一种模型，前期与地产售楼处融合在一起，由地产托底经营，共同为西老城区营造美好生活场景。”王杨坦言，从书店经营角度看，售楼处书店面积虽小，但文化渗透和资源能力强，从艺术空间到团岛山公园的文化赋能都在发挥价值。地产承担物业成本，对公益文化活动也予以一定支持 ，为书店降低了不少的运营成本，给予实体书店起步阶段很大的支持。
团岛社区书店策划孙佳介绍，团岛社区店自今年10月底正式开业以来，除了所有图书免费供市民阅读外，每周都会组织一场文化活动，目前已经举办过影展、画展、讲座、飞盘活动、亲子活动等多种文化活动。“我们大多数活动都是免费的，只有例如请老师教小朋友们绘画这种活动收取少量费用，基本还是以公益项目为主。”孙佳介绍，这些对市民而言的公益文化活动，地产会酌情予以一些活动补贴支持。
据了解，这种地产托底经营的社区书店在国内早有案例。建设于2018年的北京万科翡翠书院将售楼处二楼打造成“云中图书馆”，建筑面积约2800平米，免费向市民提供图书与自习室，并提供图书借阅服务及免费酸梅汤与果茶。社交媒体上，网友们将云中图书馆标注为“宝藏图书馆”，更是备考人群的“自习圣地”。
青岛市崂山区某在建楼盘内，也出现一间对外免费开放的社区书店。工作人员介绍，虽然楼盘尚在建设中，但售楼处会客厅已被改造成书房，市民可免费看书、使用公共空间。
“对地产来说，书店为它们增加了文化属性，实现了商业价值的增值；对书店经营者来说，就是利用现有的商业条件做我们的文化内容。”王杨总结：“现在人们越来越注重文化属性，无论是商场还是售楼处，都在主动寻求书店入驻，并提供补贴。你看这家售楼处还办画展，看起来调性就不一样了。”
以书为媒，发展文化商业综合体
提供诸多免费借阅、免费活动的社区书店如何实现盈利呢？
“图书售卖是一部分，但图书占比因书店定位不同而不同。社区书店空间有限，以城阳店为例，图书项目占比只有20%-30%，因此，阅读只是入口。”王杨介绍，对于社区书店而言，餐饮、教育、文化商业项目是其主要盈利点。
“我们将社区书店称为‘文化社区邻里中心’，它不仅是一家书店，更是一个为社区居民提供多元文化服务的商业综合体。”针对不同的功能，城阳社区店分门别类推出了专项“储值卡”。“每个人需求不同，有人专门来买花、买文创，有人专门带孩子来上课，还有人专门来吃饭的，比如原来我们的鲜花会员就有500个。”
记者注意到，社区书店的储值卡项目金额大多集中在300~1000元区间，以餐饮消费为例，根据大众点评数据，人均消费约50元左右。王杨介绍，目前城阳社区书店所在社区共4000户，虽是新小区，但入住率已超过50%，会员渗透率达到80%。“本社区的会员占70%，还有30%会员在周边社区，呈点状分布。”
作为文化商业体，社区书店的“文化活动”策划与执行能力为书店带来了重要收入补充。“每年都有很多机构、组织、企业找我们采购音乐会、读书会、讲座等文化活动。虽然很多公司也能做活动，但是书店的文化属性和资源无可替代。”王杨认为，社区书店作为打通公共文化服务最后一公里的重要载体，加强文化活动服务能力，推广全民阅读，既是责任，也是优势。“以一家书店为例，往年每年都会在区域内做七八十场活动，今年受到一些外部影响，但也已经做了40场活动了。”
社区文化服务的更多可能
实际上，多方扶持下的社区书店的经营模式，虽无近忧，但有远虑。
在社区书店方兴未艾时，从业者开始反思，脱离了地产托底、政策补贴后，社区书店未来的路要怎么走？“政府的补贴项目要求也很高，随着书店越来越多，竞争也很激烈。另外，地产的房子总有卖完的时候，售楼处总有撤走的时候，免租优惠也总有到期的时候，那时候就真的要考验自己的商业化经营能力了。”王杨认为，提前规划是必要的。
王杨的顾虑并非多余。成立于2014年的“网红”书店品牌言几又，推行与地产与商场紧密合作的模式，装修豪华的超大空间遍布全国各大城市，实体门店近60家，发展势头迅猛，先后共获得四轮融资。然而，好景不长，2021年言几又在“欠薪纠纷”等风波中黯然退场。业内专家分析，言几又的失败在于，失去地产与商场补贴后，高额运营费用令其不堪重负。
“我们也在总结前人的经验教训，不能过度依赖外在支持。城阳店是个特例，对于社区书店而言，小规模，轻量化运营才是未来方向。”王杨提出如是的解决方案：在一座城市内建设一家旗舰店，并采用“文化中央厨房模式”为点状分布的社区书店输送人才、产品和资源，将社区店经营面积控制在100~500平米之间，尽可能平衡店面坪效比、人效比、费效比，从而实现轻量化运营。“一旦出现问题就要不断反思总结，我们也在探索最适合模式的路上。”
除了为经营“减重”，从业者认为，实行会员制是社区书店的另一种可能性。“团岛店未来如果脱离地产独立经营了，可能会考虑实行会员制，并完善配套会员服务，通过收费来设立一定门槛，减轻我们经营压力，但费用一定不会很高。”孙佳认为，这是社区书店发展的必然趋势。
事实上，社区书店的会员制在国内外均已有先例。教育行业从业者林女士发现，社区书店、图书馆已成为国内外不少高端楼盘的配套设置。“我观察国内外很多大城市近几年的高档小区里都有公共图书馆，普遍设置在社区的活动中心里。里面的书对孩子来说很全了，能够满足基本阅读需求。这个费用是包含在整个社区的管理费之内，作为社区配套设施的一部分存在的。”
自2014年起至今，“全民阅读”连续九年被写入政府工作报告。据华经产业研究院发布的数据，社区书店作为深入推进“全民阅读”的重要触点，其数量从2014年的全国650家，增至2021年的3240家，年复合增速达25.8%。
随着“书香青岛”建设的逐步深化，公共文化资源正逐渐向社区下沉，毫无疑问的是，未来青岛将会出现更多社区书店。当“书香气”飘进社区，如何“借东风扶摇直上”，为实体书店转型开创新局面，将成为所有从业者探索不尽的课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