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括号内是注解）

《书谱》卷上，吴郡孙过庭撰。

夫自古之善书者，汉魏有钟、张之绝，晋末称二王之妙。王羲之云：“顷寻诸名书，钟、张信为绝伦，其余不足观”。可谓钟、张云没，而羲、献继之。又云：“吾书比之钟、张，钟当抗行（抗：差不多），或谓过之；张草犹当雁行（雁：柔和的候鸟。诗经有”雝雝鸣雁“，意声音柔和的大雁。这里有借喻的意思。）。然张精熟，池水尽墨，假令寡人耽（入迷）之若此，未必谢（不如）之，此乃推张迈钟之意也。考其专擅，虽未果（充实）于前规，摭（拾取，采集的意思）以兼通，故无慚于即事。

评者云：彼之四贤，古今特绝。而今不逮（及）古，古质而今妍，夫质以代兴，妍因俗易，虽书契之作，适以记言，而淳醨一迁（古人有借酒助兴的习惯，好酒能助性兴神，薄酒寡淡无味，文人也是如此，李白斗酒诗百篇，张芝、怀素酒兴而书，就是王羲之的《兰亭集序》也是醉酒而书，醒后书写上百篇，皆不及醉书）资文三变，驰（疾驰的马，延伸为快）鹜（鸭子，慢的化身）沿革，物理常然，贵能古不乖时，今不同弊。所谓“文质彬彬，然后君子”，何必易雕宫于穴处、反玉辂于椎轮者乎。

译文：

《书谱》上卷，江苏苏州孙过庭著

从古至今，善于书法的人，汉魏两代的钟繇、张芝可以说是超群绝伦，晋朝末年的王羲之、王献之可以称得上是最好。王羲之说：”要尽力寻找名家书法，钟繇、张芝可以说是最好，其余的是不值得欣赏的“。也可以说钟繇、张芝谢世以后，王羲之、王献之又继续发扬光大。他又说：”我写的与钟繇、张芝相比，钟繇与我是差不多的行列，也可以说是超过他；张芝的草书更胜于飞行中的雁队，然而，张芝的笔法精熟，池水都被墨水染黑了，假使自己入迷到如此地步，未必不如他。“这就是论说张芝超越钟繇的意思啊！考查他们的专业长处，虽然没有满足于以前的章法，采集各方面的领悟，所以并没有在事理上（书法上）感到惭愧。

（书法）评论的人说，他们这四个贤才，从古至今，都是绝妙少有的。然而现在的不如古代（汉、魏、晋）的，古代的质朴而现在的妍美，那个时代的质朴随着那个时代而兴起，妍美也随着风俗的变化而改变，虽然都是书信与契约的作品，适合记录语言文章，而佳酿与薄酒一变，文章的本质就有多种变化，快慢的沿袭改变，事物的道理常常就是这样，可贵的是以前的（汉、魏、晋）能够不违背那个时代，现在的没有以前那样的弊病，这就是所谓的文采、质朴都“彬彬有礼，然后才能称得上是君子，”何必更换雕梁画栋的宫殿而住在洞穴、不乘华丽的车盖而坐推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