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样的问题,饭桌对面的作家很伤脑筋,他更愿意聊女人的话题。而麦荷门很执着,之后还会邀请他一起做《前卫文学》杂志,而体会到生存压力的作家已经在写关于潘金莲的黄色小说。
对文学的态度,就可以看到这个酒徒的生活现状。
文学对他是过去时,书架上各种英文小说,以及他想写的《海明威在香港》,都表明严肃文学,于他的意义已经沦为戏谑和把玩的对象。
只有撰写武侠和色情小说才有出路,但他仍然赚不到什么钱。
想赚更多钱的路子是写剧本。作家问制片为什么有人愿意花三千元买个剧本。
对方的回答是:拍一部电影三千元算什么?李导演在片场摔碎一个花瓶,那就是三千三千又加三千了……
这段在小说原著中是这么说的:
「既然这样,他们为什么还肯付三千元去购买一个剧本?三千元在一部电影的制作成本里占的百分比,实在微乎其微。
最近有一部古装片,片子里有一场戏需要摔碎一些古玩花瓶,单单这些花瓶的支出,已经可以购买三个分幕对白剧本了。」
导演不能光靠照抄小说对白来完成所谓的“忠实原著”,怎样改得口语化又符合人物特点,才是电影艺术在剧本方面应该做的功课。
《酒徒》的原著中,刘以鬯还借人物之口,谈论自己喜欢的小说,看到那些作家的名字时,又让人想起许鞍华的《黄金时代》,在小说中有这样一段:
「麦荷门对女人似乎不大感兴趣,对酒,也十分平常。他对于文学的爱好,大概是超乎一切的。他一定要我回答他的问题。态度坚决,脸上且有不满之色。
没有办法,只好作了这样的回答:就我记忆所及,沈从文的《生》与《丈夫》、芦焚的《期待》、端木蕻良的《鹭鹭湖的忧郁》与《遥远的风沙》、姚雪垠的《差半车麦秸》外,鲁迅的《祝福》、罗淑的《生人妻》、台静农的《拜堂》、舒群的《没有祖国的孩子》、老向的《村儿辍学记》、陈白尘的《小魏的江山》、沙汀的《凶手》、萧军的《羊》、萧红的《小城三月》、穆时英的《上海的狐步舞》、田涛的《荒》、罗烽的《第七个坑》……都是优秀的作品。此外,蒋牧良与废名也有值得提出来讨论的作品。」
这也并不奇怪,诞生于上世纪60年代的小说里,提及几十年前的小说是很正常的。
小说里探讨小说,再多也没什么。而在电影中,这些关于文学的态度,都是用来对比出这个潦倒生命面对生存的抉择。
之所以有了这些对严肃文学的探讨,才能对比出他在写武侠和色情小说的从容。
这个人好像经历了很多,到了中年危机,知道纯文学与金钱的距离,但他从来都模糊着自己对酒和女人的距离。
03
从导演的选择看《酒徒》
改编的艺术是再创造的艺术,就好比日本设计师原研哉倡导的“再设计”一样,你看这个作品,既是它,又不是它。
电影的改编有一个重现和描摹的过程,小说里的人物,不同的读者,脑子里想象的是不同的样子。
没有电影的话,谁能想象由张国柱来扮主角?更不会想到导演会让一个女演员(蒋祖曼)来反串麦荷门这个角色。
而这个演员同时扮演了作家生活中艳遇的十七岁舞女张露。不到演员表出来的时候,观众估计很难分辨。
电影改编小说,并不是化繁为简的过程,时间是缩短了,但需要呈现的反而更多,这不是简单的数学加减法。
所谓忠实于原著,是指电影在把小说具象化之后,离观众心目中对小说的想象是否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