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丰收村的老李找大川说，今年的水果长得极好，可丢的也多，因为树林太大，还有庄稼地在抢收，所以照顾不过来。并说，不是来报案的，就是说说，如能有好办法更好。
大川想，不管他真正的意思如何，现在正开展“护秋”行动，瓜果自然也包括在内，但怎么弄好呐？蹲坑显然是不行的，因那片林子他是看过的，一眼望不到边，在哪蹲呀？再说，他对老李说，你人在我的辖区，可你的果园却在别人的辖区。你最好找果园辖区的民警，看他能有什么好办法。
虽然这样说了，但他还是把这件事记在了工作手册上，要好好琢磨琢磨。把手册往夹包里一塞，去约会了。
他是个离异的单身汉，受另一个同族女单身朋友妆之约，去她家吃晚饭。
妆以前跟他来往过几次，都是吃饭，是别的朋友邀的她，你请我我请你的，大家就熟络了，并走完了暗送秋波的程序。这次是被单独约请，个中含意是不言而喻的。
他觉得妆各方面都还行，可他给自己定的条件之一就是年龄要比自己小几岁，而妆和他同岁。不出意外的话，今年能提拔副所。给自己的个人大事定得标准高一点是善待自己，没错。
妆做得一手好菜。今天的菜很简单，一个是他爱吃的熘肚片，一个是她爱吃的酱凤瓜，一个炒肝尖，一个河鲫鱼，一个萝卜汤。他理解为：肝肚是暗示他有心肝且有肚量；凤瓜暗示他往上挠刺；河鲫是保持新鲜感，而萝卜汤则是顺气的意思，俩人和和气气相处别找闲气生。
俩人在恰意的气氛中喝了一瓶北大仓，他第一次见识了她的醉眼朦胧时的媚态。乍恁像秦什么璐呀！
为了配合他的直勾的眼睛，她踏着舞点原地转了一圈。虽然没踩在“彭嚓嚓”的点上，但他感觉很棒，因为没倒！
撤了桌上的残羹，上了两盘新鲜的水果，一盘李子，一盘沙果。他拿了个沙果咬了一口，感觉很好吃，是今年最好到的最有滋味的。
吃出什么味了吗？妆说
沙果味呗，还能有啥味！他说。
还警察呐，贼腥味都成没吃出来。她说。
啥贼腥味呀？他说。
告诉你吧，这是我偷的。她说。
于是她告诉他，她和小西、小五、小贺等几个姐妹天天五点起来上山锻练，回来就摘两兜，李子、沙果、山丁子都有，有啥摘啥。那语气好像是不摘就对不起大家似的。他的酒也醒了几分。
没人管吗？他问。
没人管，像没主的果林似的。她说。
你们从什时候开始的？他问。
沙果一熟了，咬着好吃时就开始偷。半个多月了。她说。
按四个人算，每人一天偷十斤，半个月差不多有几百斤！他想。
这么多你一个人能吃了吗？他说。
给我妈，给弟弟妹妹送，剩下的都放在小五家的菜窖里了。
要么老李说损失大呐！再则说能就这一伙人吗？然而，被他抓到线索的这伙人，是一伙多么特殊的贼呀！可她的口气并没把自己当成贼，很是炫耀。她或她们可能把从别人包里，或别人屋里拿东西才看成是贼呐，才可耻呐！而偷沙果不算什么。
我明早也和你们一起去。他说。
太好了！她高兴的又来了一个原地转圈。这次差点倒，也可能是装的，好让他扶。他真把她扶住了。
第二天大川被人摇醒，发现自己竟是睡在了妆家的沙发上，身上有一个毛毯，显然是喝多了。还好，是和衣而睡的。妆说，你快走吧，我们在城北西边的苞米地边上集合。
他在便餐吃了两个包子，就赶到了妆所说的地方，没一会，妆、小五、小西、小贺几乎同时到了。虽然不像和妆那样的熟透，但大家也都很熟，就没用介绍。
小五走了几步，忽然像想起了什么，说，电饭锅没关。就回去关电饭锅去了。
剩下的四个人，沿着苞米地边上的小路一直向北，其间越过了一片土豆地，又是一片苞米地，约走了二十分钟才到了她们的果园。大川从来没看过丰收的果树，那满枝的硕果像蒜辨子似的压弯了树枝，甚是好看。
他在发呆发愣时，她们已经动手了。感觉她们像到了自己的家里似的，没有一丝的忸捏，而且十分的熟练，两手合拢往下一撸，七八个沙果就掉进了兜里。而动作是那样的粗暴，他看着都心疼。小西说，以前俺们都胆突突的，今天有你这个警官在，一点都不用骇怕了。
他想，她们还不知自己在进行违法行为，应该立即把她们叫停，先教育一番再说，可话该怎么说呀？他忽然感觉自己来的其实十分唐突！
还在找合适的话时，林子里就传来了一声，都别动，站好了！的断喝！
随着声音，从林子里走出了一个警察和一个着便装的人来。他认出，警察是小幻，果树林辖区的民警，着便装的就是丰收村的老李。他们和大川都愣在那里。
好一会小幻才说，你怎么在这儿？
老李也狠指了一下他，说不出话来。
大川呜呜两声，像是短了半截舌头，说不清话。
他能说清吗！
小幻早晨晨练时遇着了下地的老李，老李把他与大川说的情况跟他说了一遍，他就决定趁晨练到果园来看看。看能帮着想点什么防范的办法来。没想到还没出手就撞上了一伙现行。而自己的同事也掺合在其中。
大川把小幻拉到一边，问他想乍办？并要解释一下。
老李说，你们要把她们放了，我就找局里！
大川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是，
老李说，你不是管果树的，是偷果的！小幻警官都看见了，还有啥说的！
小幻低声对大川说，先带回所里吧。
大川直挠头，可没有别的办法。
毫无悬念的她们都被请到派出所。做完了笔录，按治安管理处罚法，每人罚了五十元，教育了一番，放了。
老李要求处理大川。他认为这样的人留在警察队伍里不但是对公安不利，也是对自己的不利；局里试图做他的工作，第二天来了好几个果农！气氛中充满了火药味。他们说，大川他不但不做为，还与贼为伍，为虎作伥，这样的警察乍还留在公安队伍里？！
小幻对大川说，老李对你有劲，道理很简单，人家向你报案你说不是你的辖区，而你却领一帮老娘们儿组团去偷，他能服气吗？而那几个女的除了那个妆还替你说话，那几位口径一致，都说没你领着就不会去，不敢。
而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和妆的关系，你说能信谁的！
领导对大川说，好几个果农一起来找局里，要求处理你，局里不处理就往上找！弄不好就会出群体事件。可人家有理呀！谁丢东西谁心疼。你说你是为了掌握证据才去的，且不说你聪明与否，换你是果农你能信吗？你真愚蠢！局里没有把你开除的魄，我们真下不了手，你这么大岁数了，还能干啥，辞退你也不忍心，所以，经党委研究，把你调离，调出公安队伍。
这真是祸起萧墙！人真的该时时留神，刻刻留心。自己一不留神就招来了飞来的横祸。
大川被调离公安岗位真比丢了魂还失落。好在想到妆心里还略有些宽慰。他买了妆最爱吃的卤鸭和一瓶红酒，他认为妆关健的时候还真行，就凭这，他也不能再迟疑了，还挑挑检检个啥。
他给妆打电话，你在那呐？
她说，干啥？
她正憋一肚子气呐！那个懊恼！几个姐妹被罚钱，都瞒怨她，一致认为是大川告的密。他还装好人，真阴！
她想说大川一直都和她在一起，可又觉得实在说不出口，真是有嘴说不清了。被罚的钱买苹果也够了，还落了个贼名，真是得不偿失。小西哭哭叽叽的说，过几天儿媳妇就来了，她要知道这坷碜事，我这老脸往哪搁呀！。
小五说，你乍那么二呀！？他必竟是警察，还八字没一撇呐，就什么都和他说。你说，乍那么巧呀？这么多天都没事，你一告诉他，就让抓了个现行。多亏我多了个心眼，半路跑了，把窖里的东西都重新藏了。你是不把窖里的事都说了？
她委屈的只有不断的抹眼泪了。
她对着手机说，你为了往上爬 把我也搭上，真卑鄙！你再也别想见到我！
大川在买鸭子时，人家楞说他没给钱，分争了半天。出了店门他就感觉很别扭，现在才反应过来，其实根本就不该买，自己就是卤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