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就是等待的时光了。要有秋日阳光和山间风,加上冷空气的侵袭,偶尔还要用手捏一捏。等雪落了,新鲜脆硬的柿子,就成了柔软甜美的干柿子。
剧中,干柿子是极好的茶食,漫长冬日,一壶热茶一本书,几颗甘甜的柿子茶点,小屋里的气氛也因此安定温暖起来。另一种做法,对国人而言则很新鲜:将柿子干切成细丝,加入凉拌的白萝卜,萝卜的醋酸与柿子的甜碰撞、激发,成就了冬日最新鲜清爽的小食。
说起来,这跟国人制作柿饼,大约是一个套路。柿子娇嫩不易保存,运输过程中也容易碰撞烂掉,将柿子制作成柿子饼,不仅便于储存运送,还可用以果腹。据说元末明初灾害频发,柿子饼一度成为灾民口粮。山西古城蒲州的府志也曾记载:“贫家日或买数蒂柿,嚼饼数片,不复炊釜,故蒲人云,柿可御饥年。”
各地制作柿饼的方式大同小异。新鲜柿子采摘下来去皮,一颗颗放在竹筐上、秸秆席子上,或者系绳成排挂起来,日晒数日后翻面再晒,待到柿子外干内软,就可以捏成扁状,而后再用柿子皮堆捂,直至上霜。
小时候吃柿饼,总以为那层白霜是人工加上的糖粉,还嫌它会脏手。其实,这是来自果肉中的葡萄糖和果糖,在反反复复的晾晒与堆捂中,糖份随着水分蒸发,渗到表层形成柿霜。据说,柿霜富含营养物质,还能清热止喉痛,可入药用。
只是,这霜是人的耐心与自然的神力共同作用的结果,只有不断地重复劳作,才能让柿饼表面干燥的同时,内部的含水量也得以保持,吃到嘴里,才会有湿度适中的最佳口感,不过于甜腻,也不觉得干涩。而那些未到时令就上市的柿饼,许多是放入低温冷库迅速上霜的,这样的速成品,虽然面目洁净可爱,但却少了软糯与湿度,只剩齁甜。
在等待与耐心这件事上,东北人对待柿子可谓诚意十足。气温降到零下,把大个儿的柿子放在窗台上,天气一日冷过一日,雪也下了,风也刮了。某一日屋内暖气蒸腾,想起窗外的柿子,抓两三个进来,放在凉水中,等着化到七八分的样子,取出擦净,在顶上撕开一个小口,用勺子挖着吃。
冻过的柿子里,纤维中还夹杂着细碎的冰碴儿,小小的“舌头”入口冰凉,最是舒爽。冻过后也有着动人光泽的柿子,比冻梨美貌,比冰棍健康,降燥又润肺,最适合暖气给的十足的日子。记忆中,没有人会刻意等待一颗柿子是否已经冻好,日子是不疾不徐的,食物是缓慢变化的,寒冷也是可以习惯忍受的。这是旧时光赋予人的耐性,也是严寒给予果实的从容。
就像《小森林》里市子说,虽然这么冷的天气很让人头疼,但有些食物,只有天冷的时候才能做。因为,“寒冷”也是重要的调味料之一。
03.
我是到了北京后,才知道老北京把化柿子的过程叫“消柿”,意为烦心事全消。我听了大为敬佩,老北京的吉利话儿真是直击人心,劳动就此多了干劲儿,食物也因此更受欢迎。
后来去报社实习,跑收藏版,才知道是自己见识太浅。柿子的良好寓意,并非一时一地,而是深植在华夏几千年的岁月之中。
比如,民间装饰纹样中最常见的柿蒂纹,因纹样像柿子分做四瓣的蒂而得名。这种纹样早在数千年前就有吉祥寓意,古人甚至将这一形制与宇宙相连:中间凸起的部分是天穹,四个柿蒂方角,则是地的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