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年冬天,菜也要票了,临时由居委会发。每家凭票可买点冻成冰柱的大白菜。我们家把小炉子搬到房里,既可取暖,也可围着小炉上的一个小“钢精鼓子”,加水再放点酱油、盐调成神仙汤,下大白菜吃。这样吃了好长一段时间,街坊都不称它为大白菜,而称“胶菜”了,它的口感又涩又苦。
我这时学会了煮萝卜汤,多把点姜和干辣椒,像煨汤一样煮。萝卜的原味和姜味、辣味都释放出来,起锅再把点酱油、胡椒,很有滋味,又能抵寒。后来用腊鱼头、腊肉皮煮萝卜汤、煮大白菜汤都得到大人夸奖。
有时,父母也会给我们来点忆苦思甜,三年困难时期,我们刚搬进这个大屋不久,吃荞麦粑粑、红高粱米、大麦粉子、苞谷粉子、干苕片,也吃过莲子壳粉。听邻居说,街上也有人跑到三里坡摘野菜、凤凰山挖观音土吃。
有一次,同学邹其斌到老师办公室拿糨糊布置教室,错把老师的一小瓶猪油当糨糊用了,这可犯了个“大错误”,搞得老师哭笑不得。小学当时对家庭困难的同学发助学金,甲等 5 元,乙等 3 元,一个班二三个人,一学期评一次。
日子虽苦点,街上人还是很乐观,不知是谁,编了句顺口溜:“大雪满山坡,乌鸦变白鹅,风吹屁股冷,吃了再来屙。”那时大便干结的人很多,吃的东西难消化,肠子都抗议了。住吴家巷的何同学吃了莲子壳屙不出㞎㞎,上课急得哭起来。有的家里也用一把米和各几颗杂粮,放在锅里一炒,冲成糊米水给小伢喝,缓解小伢的消化问题。
我从小学到高中,多数时间是在显正街小学的食堂吃中、晚餐。拿一叠饭菜票,在那个半圆小窗打饭。食堂用一种瓦钵在方木蒸笼里蒸饭,二、三、四两一钵,蒸出的饭热腾腾的,透着陶器和木蒸笼的芳香,那是我永远不会忘记的气味。只是有时饭凉了,上面会结一层饭壳子难吃点。这时,我总会把瓦钵又伸进半圆小窗,希望食堂师傅给点汤汁淘饭。那个总称我“大眼睛”的河南阿姨为人很好,总会在大菜盆中滗一点汤汁给我。此事虽小,但那却化为了一种情谊,让我儿时的心感到了不少温暖,也让我记到了如今。
下午放学早时,老师的小伢就会早早排在窗口等待开饭。有时肚子饿扁了,咕咕直叫,巴不得马上开饭,油水不够容易饿,大家一餐等不及一餐。食堂平时基本没荤菜,猪皮、猪“下水”都是肉的补充。周六“打牙祭”,才有点肉。有一次,“打牙祭”是羊肉烧红萝卜,那个肉香味是比菜香过瘾。一盘羊肉烧红萝卜,其实尽是骨头,小伢们把骨头上的肉吃得干干净净,还要舔一舔、吸几下才舍得丢掉。
“您家吃了冇!”这后面的酸、甜、苦、辣还真不少,但街上人还是很平静地微笑着应答:“吃了!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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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里坡】三里坡地处江堤街向阳村社区与江堤社区交界处,此地原仅为一片高坡,因距汉阳古城约三里路而得名。昔日三里坡十分荒凉,于是有了这样的歌谣:“三里坡,鬼又多,前头走,后头拖。”清代时三里坡四周都是湖,三里坡人以会下绠网捕鱼出名。20世纪40年代,这里出了个“野味香餐厅”,使三里坡在武汉三镇都有名了,汉口、武昌的人都过江来汉阳三里坡吃野味。随着湖塘的淤塞,三里坡及四周逐渐做了一些房子,以致江堤乡设了一个行政村叫“三里坡”。2000年前后,三里坡人研制出美味“三里坡酱板鸭”,十分畅销,他们还在北京开酱板鸭分店。
2004年城中村改造开始后,三里坡、姚湾一带由广电地产开发公司建设成居民小区。三里坡完全实现了城市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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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捞江城记忆 钩沉三镇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