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初,均田制、府兵制和租庸调是管理国家的基本国策。其中,府兵制作为中央控军最重要的保障制度,形成了典型的“强干弱枝”军事态势。
府兵制是种兵农合一的征兵制度,府兵们平时耕田劳作,农闲由折冲府负责军事训练,战时则应征奔赴边疆。
太宗时期,将天下农户按贫富分为九等,六等以上的农户,每三丁选一丁为府兵,免其租庸调,但兵器、粮食衣装等均须自备,二十岁开始服役,六十岁免役。
也就是说,府兵是富农的游戏,您家要是穷的没有隔夜粮,想当府兵还没机会,因为打仗时武器、口粮得您自己准备,政府只管发放盔甲防具。
初唐的府兵地位颇高,每三年一次的轮换戍边后,根据战功大小,可以获受勋官和勋田,这让很多不爱读书,无法从科举取士的富户子弟趋之若鹜,纷纷以戍边护国作为进身之阶。
因此,立国之初的唐军保持了旺盛的战斗力。《新唐书·兵志》中颇有些自诩的写道:“秦汉以来,唐马最盛,天子又锐志武事,遂弱西北蕃。”
高宗之前,国家核心区域的折冲府占据数量上的绝对优势,关内、河东、河南三地的折冲府占全国总量的79.9%。
国家掌控绝对军力是初唐大量胡将领兵征伐,从未出现尾大不掉的根本原因。同时,战时成军,平时兵散于(折冲)府的府兵制,还有效的避免了将领拥兵专擅的可能性。因为,军队和将领间没有明确的隶属关系,很难形成固定的利益关系。
虽然府兵制有千般好处,但有两点却是其推行的基础——土地和时间。
府兵制的基础是均田制,作为土地分配制度,唐初经过隋末动乱,有大量无主的土地可以分给农户,而这些人也成了府兵制征兵的基础。
但从高宗起,唐朝的土地兼并空前剧烈,失地农户再也无力负担“自备甲杖衣粮”的重负,府兵制的基础渐渐崩坏。
另外,随着唐朝疆域的不断扩大,周边剩下的都是难啃的硬骨头(比如吐蕃),三年一期的轮换再也难以保证,甚至出现了“壮龄应募,华首未归”的情形。
长期驻守边疆,让府兵们难以顾及家里的田地,战争的残酷也让府兵遭受沉重的打击,“归乡者十之二三”。
府兵再也不是农户们眼里的香饽饽,千方百计的逃役成了常态,贫苦农户甚至出现了自残手足的情况。
玄宗继位初,负责训练府兵的折冲府已呈现“无人就蕃”的窘境,府兵制名存实亡。
开元十一年(723),唐玄宗采纳了宰相张说的建议,开始以募兵方式遴选宿卫边疆的士卒,家属可以随军,官府发放田地屋宅和粮资。
从此,这些被称为“长从宿卫”、“长征健儿”的士卒,开始向职业军人转变,而唐朝的兵役制度也从“府兵制”转向了“募兵制”。
从“府兵制”向“募兵制”的转变是唐朝的无奈之举,毕竟中原地区的农田无论如何也无法和人口的增长匹配,土地兼并日趋激烈是任何王朝都无法解决的癌症。
虽然募兵们需要国家供养,增加了国家财政的压力,但有一点好处是府兵制难以企及的,这就是时间成本。
府兵制时期,中央军队分散在634个折冲府中,军队组织调动开赴战场需要很长时间,而募兵制推行后,边境地区驻军增加,国家对战争的应急速度大大加快。
除了举家驻扎边境的募兵外,为了保持军队的战斗力,另一种更加危险的举动在边疆地区盛行,这就是“城傍制度”。
说到“城傍制”可能很多人都没听说过,其实简单点说就是,归附唐朝的少数民族游牧部落被边将安置在城市周围,故称“城傍”。
相比于府兵制是种兵农合一的征兵制度,城傍是种兵牧合一的军事制度,唐庭对归附的游牧民族(“内徙蕃族”),“轻税之,战时发其自备鞍马从行”。
作为唐朝庇护安置的回报,这些弓马娴熟的少数民族,便成了唐朝征战四方的御用打手,迅速提升唐军的战斗力。
凭借募兵戍边和“城傍”牧骑的战斗力提升,天宝年间唐朝迅速扭转了对吐蕃作战的劣势,高仙芝、封常清、哥舒翰都曾多次痛击吐蕃军队,硬拔石堡城之战,便是这种战争态势易转的典型战例。
关于“城傍”制度,长期被研究唐朝军事史的学者忽视,但从曾写下“早知潮有信,嫁与弄潮儿”的中唐诗人李益诗作《城傍少年》来分析,“城傍”游骑的归附贯穿几乎贯穿整个唐朝,对唐朝的中晚期的历史、军事均有巨大影响。安史叛军中,大量的少数民族城傍骑兵也是其最有战斗力的组成部分。
《城傍少年》——李益(746-829)
生长边城傍,出身事弓马。少年有胆气,独猎阴山下。偶与匈奴逢,曾擒射雕者。名悬壮士籍,请君少相假。
虽然募兵制和“城傍制”成了提升唐军战斗力的强心针,但其弊端也在逐渐显现。
首先高宗之后,边防形势由攻转守,边境地区重兵云集。而中原地区均田制、府兵制崩坏,再加上朝廷刻意粉饰太平,导致不修武备、军制废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