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夜又一次梦见母亲,那是清明节前的晚上。
母亲拉住我的手说:“儿呀,你可要好好做事,不要由着性子来呀。”我安慰她:“会的,您老放心吧。”母亲哭起来,仿佛在我耳边说:“如今离你远了,以后的路要靠自己走,娘再也唠叨不了你了……”我心里难受,就醒了。
我努力的睁开眼睛,卧室内有淡淡的灯光。每当夜幕降临后,窗外的霓虹灯就闪个不停,余光透过玻璃洒在不大的卧室里。夜并不静,附近的道路上时不时就有车子经过,还常伴有几鸣喇叭声。
我醒着,我在追寻着母亲碎片的记忆,眼泪不由自主地流出来,盈满了眼眶。
……
春末,时令正值青黄不接,地上的黄花菜叫人吃尽了。
春汛当头,那时的蕲河水急,稍不小心就会掉到河里,好多的苦命人就这样被河神收走。母亲饿着肚子,拖着疲惫身体,天天到蕲河中间的沙滩上去寻挖黄花菜,每每回来就是一大筐,和着父亲从阳新兴国换回来的发霉的苕渣饼,煮着给儿女们当饭吃,总算逃过了饥荒。
夏夜,漆黑、大雨滂沱,这雨连续下了很多天。
雨声、哭声、叫喊声夹杂着,吵醒了多事的夜空,母亲擦了擦布满雨水的脸,坚毅的用一担箩筐,一头挑着不满六岁的我,一头挑着一点米和坛坛罐罐,和路人一道踉跄的走在泥泞的小路上,急着奔向蕲河边的白池渡口,逃水灾而去。白池俗称白池湖,那个夏天白池就真的成了一片湖,汪洋洋的一大片。
秋始,秋风瑟瑟,秋雨绵绵,枯黄的叶子随着风、顶着雨飘然落在地上,天气格外冷的快。
当时蕲春都在防大地震,家家户户盖了防震棚。因家穷,母亲和父亲扛了几根木头,离屋不远处,搭了个简陋的小棚架子,在架子上铺满干树枝,在树枝上铺满稻草,我们一家人在这个小棚子里住满了一整个秋天,又迎来了冬天,冬天也过去了一大半儿。母亲庆幸说:“还好,地震没来,要是来了,我们都会遭殃”。因为这个棚子压根儿防不了地震。
冬至,大雪纷飞,天地白茫茫一片。
五更天,父亲用肩膀勒着绳子拖着一板车萝卜,母亲赤着手推着板车,迎着北风,头顶着飘飞的雪花,脚踩着喳喳响的雪路,向着县城漕河急急地走去。为的是趁着早市,好卖掉萝卜,换点钱供我们兄弟读书。那时的萝卜白菜,一分钱一斤都没人要,一大板车,也只卖得了三、四元钱。母亲总是欢喜得不得了,说:“儿子总算有钱读书了”。就这样除了两个姐姐没有读完小学外,我们兄弟四人从小学读到初中,从初中读到高中,从高中读到中专,进而以后还读了大学。母亲的付出该是多么的无穷无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