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钊猷院士评述
读徐教授的文字是一种享受，文笔流畅，妙语横生，且哲理“深入浅出”。有人说，这些都是“偶然”事件，没有循证医学证据。然而必然常寓于偶然中，忽视偶然，常使重大发现“擦肩而过”。“蚌殇成珠”这个比喻太好了，近两百年的“抗癌战”都旨在“消灭”肿瘤，最好“斩尽*绝”。很少人想能否与癌和平共处“带瘤生存”。值得关注的是文中隐含的达到“带瘤生存”的办法：心胸开阔，享受生活；“不再用化疗”；平衡饮食；吸氢；等等。这些“小打小闹”所以被忽视，背景是“人文”。笔者最近出版《西学中，创中国新医学》，这个“中”字，不仅是要学“中”医理念，更要学“中”华文明精髓。老子说“柔弱胜刚强”，“小打小闹”终于驯服肿瘤，不也是一例吗？
武夷山的“心动”
我早想写有关氢气与胆管细胞性肝癌的故事。但因想先去云南看望陈老师，耽误了。前个时间去福建武夷山参加了癌症康复大会，两件事让我“心动”，于是马上动笔起来。
一是遇到了妙璇，她太让我兴奋了，亮丽，灵气，活泼，爽朗，一见我就抱住我，一点没有“男女不亲”的顾忌。俗话说，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妙璇是我的病人，但今天我看她，真是“秀色可餐”。她拉着我的手，跳动得像个女孩，好亲好亲的说：“谢谢你，真是谢谢你。恩人呀！”
二是遇到一位漂亮女作家。她那高挑的个子，虽有“发福”但不减的艺术气质，浓浓的黑发配上加长的外衣套装，正如一句古诗所云：“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她送给我一本书《蚌殇成珠》，告诉我，这是记载她遭遇“肿瘤君”的所历所想所感 。她也姓徐，笔名徐娘，“ 五百年前是一家 ”，我们之间距离一下拉近了。
左起：作家徐娘、笔者、李女士
蚌殇成珠
我快速阅读了《蚌殇成珠》的“自序”，又手翻心读浏览了全书。如同作者的身段风采，书中处处思路泉涌、妙笔生花、行云流水、字字如珠。
这位徐家“媚娘”2013年被检查出乳腺癌。她的这本书就是写她“与肿瘤君四余年的搏*”，仅有手术，没有化疗，“到今天风采依然”，“以身为镜，以书为凭”，记载了她“太多太多的感悟和心得”，“为读者从运交华盖的阴霾中送上一缕阳光”。
徐娘喜爱珍珠，因为她认定“只有珍珠和蚌的物语，能够为与肿瘤君交过手的人，作出最贴切地诠释与最准确的类比”。
蚌在水域自由自在，不时张开它那大大的贝壳。突然，一粒沙随着奔涌的浪花进入它的体内。可怜的蚌贝无法驱除侵入的沙粒，于是动员体内一切力量，倾注血和泪，将沙包裹，相互共生共长。终于有一天沙粒化成了美丽的珍珠，“如云蒸霞蔚，随清风进入凡尘，散发出耀眼的璀璨”。
徐娘正是用自己的智慧之心，调动全身的“力”和“气”，降服了侵入她躯体的癌细胞，让自己游走于健康、阳光、闲雅、安适的自由之疆域。她本人因此成为“因蚌殇而成就的珍贵之珠”。
妙璇的博弈
2018年12月2日上午，妙璇和我，肩并肩，举着“生命之光”旗帜，在数百人队伍中，沿着武夷山草木苍翠的傍山公路，健步快走。这是大会组织的“健步万米行”。我们呼吸着山间发出的透人肺腑的空气，在碧水舟山的天然美景中， 崇赏至高无上的天人合一。
身边这位让我“心动”的妙璇，哪里还有癌症的迹象。她又何尝不是徐娘书中描绘的发出华彩之光的明珠呢！
一起健步在武夷山傍山公路上。右起妙璇、笔者、“氢气大姐”全老师
第二天上午，在武夷山泓林大酒店举行的癌症康复论坛上，妙璇和专家一起出现在讲台上，说：“2010年我接受了胆管细胞性肝癌手术，术后每年复发一次，再次手术。三次手术，三次化疗，被折磨得快崩溃了。但是， 近4年，无论是CT、磁共振、超声，还是血液肿瘤标记，我全部正常，精力充沛，天天快乐。”她看着台下的我，说：“这全亏了徐克成教授给我制定的正确康复策略。”
与徐娘遭遇的乳腺癌相比，妙璇遭遇的肿瘤君要恶性十倍。记得2014年的一天，我看专科门诊，一位高高个子的女士来到我面前， 双手送上她过去住院的纪录。她就是妙璇，来自深圳。尚未诉说病史，她晶莹的泪珠，已像断了线的珍珠，滚下面颊。她轻轻的说：“你看，还有救吗？“
和我一样，她也是患的胆管细胞性肝癌！几年来，每看到这个病，我都有一种“触心经”的疼痛，一方面，触到自己。人非草木。记得我查房时见一胆管细胞性肝癌患者，12年后复发。我心揪了几天；另一方面，几乎每次专科门诊总有几个胆管细胞性肝癌患者来找我，他们或者是手术后不久复发，或者是发现时已是到处转移。人们将胰腺癌比做“癌王”，其实胆管细胞性肝癌与胰腺癌是难兄难弟，真正能生存5年的仅10%左右。
癌症复发的原因可以很多，在具体患者，则极难判断。除了可能残存癌细胞外，我设想：与化疗有关。加起来，她已接受了20 几次化疗，包含十多种药物。一方面，胆管细胞性肝癌对化疗“天生”缺乏敏感性，另一方面不排除化疗后“狗急跳墙”。 癌细胞是正常细胞“突变”而来，化疗药物可诱变癌细胞基因再突变，形成“离群者”，癌细胞变得更“恶性”。
妙璇又说：“徐教授，还有什么治疗吗？”
我说：“不化疗！”
“不用药？”妙璇睁大眼睛，那表情不知是绝望还是惊奇。
“是！‘不化疗’ 就是治疗。” 作为医生，为病人作出治疗决策需要智慧，也要有勇气。但这个决策似乎有些不合“常规”。讲完了，有短暂的懊悔，但很快变得理性：我是实话实说。
……
一年前的一天，不知不觉，妙璇的形象突然出现在面前，我给她发去信息，不敢问她“病”，只是问她“健康”。
她快速回信息：“ 好着呢！无病无痛。谢谢你。”
“接受过什么治疗吗？”
“你不是叫我‘不化疗’吗？听了你的话，自那以后，肿瘤不复发了。” 看得出，她非常开心。
半年前，我到深圳讲“中国式控癌和氢分子医学”。讲座刚结束，一位女士上台拉住我，我一看，不是妙璇吗？红润的脸色和着她身穿的红色上装，透射出全身的喜悦，妙璇说：“徐教授，你又给我们送来礼物了。你讲的这个氢气，我一定要尝试呀！”
这次在武夷山看到妙璇，她兴奋地告诉我，吸氢后，感觉很好，睡得好，吃得香，精力足，但她也担心，终究她的病只有4年没有复发。胆管细胞性肝癌太可怕了，妙璇说：“真是一场博弈呀！深圳几个生同样肝癌的病友，不到两年就走了。”她问我有无吸氢控制胆管细胞性肝癌的例子？
我告诉她，我正想去拜访家住云南的陈老师，他患的是混合性胆管细胞性和肝细胞性肝癌，在手术有复发迹象，已经吸氢4个月，来电说“改善了”。
陈老师的不幸和幸运
陈老师和他的太太都是教师，在云南玉溪的的一所中学工作多年了。2017年9月，太太被查出乳腺癌，接受了手术切除；11月，他的肝脏被查出肝癌，5 厘米大小，一个月后，接受了肝叶切除手术。手术切除标本病理检查显示为混合性肝癌，分化不好。他接受了6次化疗。陈老师是教语文的，理解能力很强，他从医学书上知道，这种肝癌对化疗不敏感，复发率很高，肿瘤标志物是显示复发的早期指标。
果然，2018年5月份，他的血液中几种肿瘤标志物开始升高，CA19-9 升高到99 单位，比正常范围的上界高近3倍，超过了手术前的57 单位。甲胎蛋白也升高到正常的一倍。他确实紧张了，来到广州看我的门诊。我问他云南的医生怎么讲？他说“继续化疗”，但被他拒绝了。他说：“我看过文献，结论都是说能取得‘肿瘤反应’，但不能延长生命。”
我为他做了检查，肝内未发现“占位性病变”，无“消融”的适应证。他要我 “无论如何为他拿出治疗方案”。他说，他有两个儿子，大的在美国，即将博士后结业，小的在国内上学，都没有成家。几年来夫妻双双生病，花去全部积蓄，还欠债几十万……
他说着几乎要哭出来了，太太在一旁流泪。我能有什么办法呢？常规用来治疗肝癌的治疗，他几乎都接受了。
我建议他回家去注射干扰素，又说：“另外，有一康复性治疗，不敢说有把握，但你可去试试。” 我让他去设在医院外的我的“徐克成关爱健康工作室”吸吸氢气。
他和太太在附近租了一间公寓房，每天来工作室吸氢。一个月后回家，他租了一部机器居家吸氢。2个月后，他兴奋地发来微信，说CA 19-9降到38 单位，CT 检查肝内也未见复发。
陈老师的“成功” 让我兴奋，一方面也许由于“同病相怜”，另一方面我要从他那里“取经”，因为一般情况下，这一结果是难以获得的。我太了解胆管细胞性肝癌的“秉性”了。我马上给他发微信，问他接受哪些治疗？他说，曾按我的医嘱，注射干扰素，每周2次，但反应太大，几个星期后就停了。主要是“吸氢”，每天至少6个小时。另外，注意“饮食结构”，素食为主，忌红肉和油炸食品，不偏食，保证“能量平衡”。
我曾听过一位中西医结合专家讲中医的“气行血”，认为“气”特别重要，气通就经络通、血流通，“三通”了，正气强，就邪气衰。中文繁体字“氣”是“气”加“米”。有了“气”和“米”（营养），就上接天，下登地，五脏调和，六腑顺畅。
陈老师吸的氢加上营养，不就是合在一起的“氣”？
虽然这是从哲学和心理学层面去想象，是否“科学”？需要研究。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我决定去云南陈老师的家，看看他到底怎样在“实践”生活？记得有个统计学家说过：评价患者是否治愈，不是去医院，而是在社会，在患者的家。我去了，也是一种安慰。我这么想。
去云南的飞机票都买好了，但广州连续开会，弄的我只能推迟出发。近日出版社编辑来电话催稿，说即将付梓的《氢气控癌》书稿只缺这篇文章了。
世界上就有如此巧合。那天，我在西安出差，计划回去后去云南，争取在元旦前完成访病之旅。第二天早晨，秘书小陆刚见面就对我说：“有一事，不是太愉快的事，要告诉你。”
我一怔，什么事？小陆低声说：“也许没有问题，你不要太忧虑。”小陆当我的秘书10年了，常常知道我想什么，也总是为我分忧。她说：“云南的陈老师明天飞来广州找你。他嘴里出血了。”
“鲜红色还是黑色？是呕出来还是咳出来？量多少？” 我真着急了。陈老师是“老肝”，出血了，又不顾千里之遥急于来广州找我，肯定没“好事”，说不定他的肝癌复发了。
回到广州第二天一上班，我就赶到病房内。陈老师见到我，喜笑颜开，忙说“虚惊一场”，原来是牙龈出血，也许出得较多，早晨起床，一下子“卡”出好多鲜红血。他的牙龈出血有好多年了，过去没有当一回事，现在因为有肝癌，他就“草木皆兵”了。
陈老师接受了全套血液生化和肿瘤标志物、CT和磁共振检查，未发现疾病复发证据。
我要陈老师“放松”“看破”。每个人都是活在当下，向死而生。杭州灵隐寺内有副对联：“人生哪能多如意，万事只求半称心”。事实上，“人生一半在自我，另外一半听自然”。我要他向深圳的妙璇学习，你看她，在家每天晚上吸氢，白天在康复协会跳舞加公益。我们都是“同路人”，心态不同，人生的境遇天差地别，快乐就是平淡中窥见了神奇，幸福就是平淡中活出了真味。 大起大落谁都有，拍拍灰尘继续走！
陈老师像换了一个人。他和太太访亲探友，和“同路人”在温馨和愉悦中回味曾经的过往。
左起：陈老师、“氢气大姐”全老师、陈老师太太在徐克成关爱健康工作室相聚
带着新年的憧憬走进2019年的元旦大早，我打开手机，第一份微信跃入眼前。陈老师说他“山重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期待“云南再见”，一定要我去看看云南美丽的玉溪。
玉溪，一个冬无严寒，夏无酷暑，四季如春，干湿分明的风景胜地，伟大音乐家聂耳的故乡。我仿佛听到了聂耳的《开路先锋》，“不怕你关山千万重，几千年的化石，积成了地面的山峰”！胆管细胞性肝癌虽然万重险恶，但只要不仅“以正合”，更要“以奇胜”，就能“奇正相生”（引自孙子），我们的余生就不会在殇痛、悲凉中哀叹，一定如本文开篇所说的美丽作家徐娘所言：“洁如蚌贝，灿如明珠”。
2019年1月8日星期二
徐克成
教授、主任医师、博士生导师，现任暨南大学附属复大肿瘤医院荣誉总院长。早年从事消化病尤其是肝癌和胰腺癌临床和研究，主编中国最早的消化病治疗专著《消化病现代治疗》和中国第一本胰腺病专著《临床胰腺病学》。近年，潜心研究以冷冻消融为中心的肿瘤微创治疗和以免疫、中西医结合为中心的肿瘤康复。主编专著9本，其中主编中国第一本《肿瘤冷冻治疗学》和世界第一本Modern Cryosurgery for Cancer，以及中国第一本《肿瘤消融新技术：不可逆性电穿孔》；发表论文500余篇，其中涉及肿瘤消融和免疫治疗的SCI论文100余篇。现任国际冷冻治疗学会名誉主席、亚洲冷冻治疗学会法人和名誉主席。获国际冷冻医学领域多项大奖，被日内瓦WHO讲坛誉为“世界冷冻技术杰出贡献人”。曾获“白求恩奖章”和中国“时代楷模”称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