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大集团的CEO尹烨忍不住感叹:“也许上天派蔡磊来这一世,就是做这件事。”面对这种强烈的宿命感,蔡磊的态度是:“老天让我四十岁遇上这个病,倘若二十岁,我没有现在的资源和能力;六七十岁,我可能也干不动了。四十岁,刚刚好。”
在这世界上,没有多少人比他更切身地面临人生的终极问题:当死亡来临,该如何处置剩下的时间?
得病之前,他想象过40岁之后的生活,他会组建一个家庭,经常陪着妻子和孩子,发展一下摄影和开车的爱好,弥补以前没有时间而留下的遗憾。
得病之后他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性。隐居到一个“桃花源”,租个大别墅,请一堆人照顾自己,经济上也完全不成问题。
有企业家听完他的路演, 跟蔡磊说:“我直接给你转500万,用这笔钱好好享受最后的时光。”有在美国休养的病友言辞恳切:“听大姐一句话,只有外星人能做到,别折腾了。”身边的每个人都在劝他,“好好歇着,把时间留给自己和家人”。对多数病人来说,这几乎是想都不用想的选项。
但蔡磊“全部放弃掉”。

▲
蔡磊将孙悟空视为精神指引,“纵使不敌,也绝不屈服”
“面前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彻底放松,延长寿命。另外一个是我玩命地工作,加速走向死亡。我的时间要用于价值创造,没有一点犹豫,没有一点纠结。”
有回他去看望病友,对方状况比他还好些,却绝望到想悄悄死掉。蔡磊听了说:“老子就要让全世界知道,老子在跟全世界最难的病斗争。人类的科学没有进步,我们死有意义吗?没有意义。”
背后更深的行为动机,其实不是关于时间的长与短,而是人在时间里的位置。蔡磊所患的亚型,加之他能够承担起较好的护理条件,“活到7、8年,甚至10年都有可能,但他这么工作,正在将能延长的时间耗竭掉。”樊东升说。
换言之,如果他什么都不做,只是等,或许能活得更久。运气好的话,“万一那时候有新药出现,他就能够接住。”
蔡磊选择不等待,他要把命运的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中。

▲
拍摄时候正值早春,生命破土而出
只是,意志归意志,科学归科学。从研究到临床,数以万计的药物才能淘出一个有效的。蔡磊推进的管线,已经失败了30条,至今为止,没有成功过。
“全世界有几个人认为蔡磊做这个事儿是可能成功的?堂吉诃德还面对个风车呢?我连敌人在哪都不知道。我妻子她都觉得我疯了,认为是不可能的事情。”蔡磊说。
最终,这会变成他和时间的赛跑。他一度设定的目标是“倒下前把药搞出来,救活50万渐冻症患者。”随着身体每况愈下,他说:“哪怕我跑不赢自己,可以为其他生命的救治带来希望。”网上有人分析:“蔡磊的这场抗争基本上已经结束了,他是必然死亡的,没有任何自己的希望,但是他的精神值得我们去学习。”这场毫无胜算的赌博真要走向命定的结局吗?
他像一个精明又天真的财务,给我们算了一笔账:假设原本能活个7年,最终活5年,用2年的寿命换药物研发进度提升10年。重大神经退行性疾病大约1000万人,能救下1/10的话,也有100万人。
“很划算啊。”
若有一天,他沉入水中,他希望浪不会停,全世界、下一代,都能感受到余波。
*应受访者要求,段睿、刘伟、李燕为化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