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巾的温度》

冬至那天清晨，林晓棠刚推开窗户就被寒风激得缩了脖子。客厅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她探头望去，发现婆婆正对着挂历发呆，布满皱纹的手一遍遍摩挲着老照片。

"妈，您又看爸的照片呢？"晓棠轻声问道。婆婆慌忙用袖子抹眼睛，干瘦的脊背挺得笔直："今儿是老头子三周年，我给他煮碗面。"厨房里很快飘出麻油香，晓棠望着老人单薄的背影，忽然想起自己母亲临终前也是这样倔强地擦眼泪。

这个发现让晓棠心头一颤。自打半年前公公骤然离世，她从东北远嫁过来的所有不适应都变成了细密的刺——吃不惯南方的甜口，听不懂绵软的方言，更读不懂婆婆沉默背后的伤痛。上周她不过换了窗帘颜色，婆婆就躲在阳台哭了半宿。

"晓棠啊，帮妈买瓶酱油。"婆婆沙哑的嗓音惊醒了她的沉思。晓棠套上羽绒服出门，冷风里飘着零星的雪沫。路过毛线店时，橱窗里枣红色的毛线团让她想起婆婆总围着的那条旧围巾。

收银台前的老裁缝戴着老花镜织毛衣，晓棠望着她上下翻飞的织针，忽然想起新婚时婆婆送的那双红手套。当时自己嫌弃款式老气，转手塞进了衣柜深处。

"姑娘要买毛线？"老人的询问让晓棠回过神。她摸了摸钱包，鬼使神差地买了半斤羊毛线。回家路上，手机突然震动，是母亲生前最后一条语音："囡囡，要记得给婆婆买保暖内衣......"

推开家门的瞬间，晓棠愣住了。八仙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饺子，每个都捏着精致的褶，是她最爱吃的酸菜猪肉馅。婆婆正踮脚擦窗台上的灰，听见动静转身，围巾边缘露出半截脱线的线头。

"妈，我给您织条新围巾吧？"话出口的刹那，晓棠看见婆婆浑浊的眼睛亮起来，像雪地里突然跃出的火星。老人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把酱油瓶接过去，转身时偷偷用袖口擦了擦眼角。

那天夜里，晓棠抱着织到一半的围巾经过客厅，发现婆婆正戴着老花镜研究手机。屏幕上是暂停的编织教学视频，茶几上摆着拆了三次的毛线团。听见脚步声，老人慌乱地按灭屏幕，却藏不住指间被竹针戳出的红点。

除夕夜，当晓棠把枣红色围巾围在婆婆颈间时，老人颤抖着手从里屋捧出个铁皮盒。打开是双崭新的红手套，毛线里还缠着几根银发。"去年就织好了，怕你觉得土......"婆婆的声音淹没在窗外炸开的烟花里。

此刻电视机里传来倒计时，晓棠握住婆婆树皮般粗糙的手。老人身上带着新围巾的暖意，而她腕间那双红手套，正悄悄融化着经年的冰霜。